煤油灯的光摇曳着，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林晚蹲在灶台前，打开那个从陆家带出来的小布包——里面只剩小半碗面粉，还是早上王秀兰“嫌占地方”扔给她的。旁边的咸菜罐更空，只有罐底一点碎咸菜，泛着暗绿色的光。
“阿姨，我们今天吃什么呀？”小远凑过来，鼻子凑到面粉袋上闻了闻，眼睛亮晶晶的。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啃了半个硬窝头，早就饿了。
林晚把面粉倒在粗瓷碗里，加了点温水，用筷子搅成絮状：“做疙瘩汤，暖和。”
“疙瘩汤？”陆向晚的眼睛也亮了，“是不是像我娘以前做的那样，滑滑的，能喝到出汗？”
林晚的手顿了顿——向晚的亲娘，在一年前就没了。她柔声道：“是，比那个还香。”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锅里的水很快冒起了泡。林晚把面疙瘩一点点撒进去，筷子在锅里轻轻搅着，怕粘在一起。又把罐底的咸菜切碎，撒进锅里，少得几乎看不见。
没有油，没有盐（盐罐里只剩一点盐粒，得省着用），只有一点咸菜提味。可就算这样，随着水温升高，还是有淡淡的麦香飘了出来。
“好香啊……”小远趴在灶台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阿姨，什么时候能吃呀？”
“快了，再煮两分钟。”林晚笑着，用勺子舀起一点汤，吹凉了尝了尝——没什么味道，只有麦粉的清甜，还有咸菜的一点咸。但对饿了一天的孩子来说，应该够了。
小石头（陆向北）坐在炕沿上，看着林晚忙碌的背影。灶膛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柔和得不像以前那个会打他们的女人。他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可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以前娘做疙瘩汤，总会偷偷藏点油，给自己留着，从不会给他们多盛。
“可以吃了。”林晚端起锅，小心地放在桌上。桌上摆着西个粗瓷碗，都是从陆家带出来的旧碗，有一个还缺了口。
她拿起勺子，给每个孩子的碗里都盛得满满的，面疙瘩堆得冒了尖，汤也加得足足的。最后给自己盛的时候，勺子在锅里转了一圈，只舀了小半碗清汤，里面只有几个碎面疙瘩。
“阿姨，你的碗里怎么这么少呀？”陆向晚刚拿起勺子，就发现了不对劲，皱着小眉头问。
林晚坐下，拿起筷子，笑着说：“阿姨不饿，你们吃。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饿怎么会呢？”小远咬着勺子，含糊道，“阿姨忙了一天，肯定饿了。”
林晚没再解释，只是催他们：“快吃吧，面疙瘩凉了会硬。”
煤油灯的光落在碗里，冒着热气的疙瘩汤，在昏暗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暖。小远最先开始吃，“吸溜吸溜”的声音特别响，吃得满脸都是汤。
陆向晚也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她吃了一口，眼睛亮了：“阿姨，好好吃！比奶奶做的还好吃！”
王秀兰做疙瘩汤，总爱煮得太烂，面疙瘩成了糊糊。林晚煮的刚好，面疙瘩滑滑的，咬起来有嚼劲，虽然没味道，可她就是觉得好吃。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也拿起勺子。他舀起一个面疙瘩，吹凉了放进嘴里——确实比奶奶做的好吃。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一碗很快见了底。
林晚看着孩子们吃得香，心里暖暖的。她端起自己的碗，慢慢喝着清汤，偶尔吃到一个碎面疙瘩，也觉得满足。
“阿姨，你怎么不吃面疙瘩呀？”陆向晚放下空碗，看着林晚碗里几乎没有疙瘩，突然问。
林晚愣了一下，刚想说“阿姨不爱吃”，就见陆向晚拿起自己的小勺子，在空碗里刮了刮，又想起什么，赶紧放下勺子，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她的手刚才摸了柴火，有点脏。
然后她重新拿起勺子，眼睛盯着林晚的碗，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阿姨，我……”
话没说完，她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从炕边的布包里，摸出刚才没吃完的半个面疙瘩（林晚怕他们饿，特意留的），用勺子压碎了，小心翼翼地倒进林晚的碗里。
“阿姨，你吃这个，这个有嚼劲。”她说着，又觉得不够，眼睛扫过桌上，发现小远的碗里还剩一个面疙瘩，刚想开口，小远己经把那个面疙瘩舀起来，递到她面前：“妹妹，给你，你给阿姨。”
陆向晚接过，放进林晚的碗里，然后仰起小脸，看着林晚，声音软得像棉花：“妈妈，你也吃。”
“妈妈”两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像是怕说错了。
林晚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她抬起头，看着陆向晚带着期待的小脸，又看看小远天真的眼神，还有小石头愣住的表情，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是穿越过来，第一次有人叫她“妈妈”。不是原身的刻薄，不是陆家人的厌恶，而是孩子最纯粹的依赖。
她吸了吸鼻子，捡起筷子，拿起勺子，舀起那个面疙瘩，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没什么味道，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暖。
“谢谢向晚，谢谢小远。”林晚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很温柔。
小石头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别扭突然少了很多。他低下头，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干净，没说话，却悄悄把自己的空碗往林晚那边推了推——像是怕她不够吃。
一顿简单的疙瘩汤，很快就吃完了。西个碗都空了，连汤都没剩下。
林晚收拾碗筷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米缸——缸底空空的，连一点面粉屑都没有了。盐罐里也只剩一点盐粒，咸菜罐彻底空了。
刚才的感动还在心里，可现实的问题很快就冒了出来。
今天吃完了，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总饿肚子。陆长洲给的钱票虽然够花一阵子，可坐吃山空，总有花完的一天。
她洗着碗，水冰凉，却让她清醒了不少。
感动不能当饭吃，想要让孩子们好好活下去，想要在这个年代站稳脚跟，必须自己赚钱，自己找活路。
她擦干手，看着炕上玩皮球的三个孩子，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明天，得去公社看看，有没有能赚钱的活。就算再难，也得让孩子们每天都能吃上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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