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没回答。
她把陆向晚的手轻轻松开，弯腰放下包袱，转身捡起墙角那把掉了毛的扫帚。木柄上全是裂纹，握在手里硌得掌心发疼。
“阿姨……”陆向晚咬着唇，想再说点什么，却见林晚己经挥起扫帚，开始扫地上的干草和木屑。
尘土飞扬起来，呛得小远咳嗽了两声。他下意识往小石头身边靠了靠，小声问：“哥，阿姨不生气吗？”
小石头没说话，只是别过脸，盯着窗外的杂草。可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跟着林晚的动作转——她扫得很认真，连墙角的碎木屑都没放过，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细汗。
“哗啦——”
林晚把扫起来的干草倒进门口的破筐里，转身看到堆在墙角的旧麻袋，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麻袋是粗布的，上面沾着泥土，捏起来软软的。
“阿姨，这里面是什么呀？”陆向晚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麻袋。
林晚拉开麻袋口，里面露出干燥的麦秆，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她松了口气，笑着说：“是麦秆，铺在炕上能隔凉，晚上睡觉就不冷了。”
小远跑过来，伸手抓了一把麦秆，又赶紧放回去，生怕弄坏了：“阿姨，我们要把麦秆铺在炕上吗？”
“对。”林晚点头，把麻袋拖到炕边，“不过得先把炕扫干净，再晒一晒麦秆，不然会有潮气。”
她拿起扫帚，又开始扫炕席上的灰尘。破洞的地方露出黄土，她特意放慢动作，怕把炕席扫得更破。
小石头看着这一幕，手指动了动。以前在陆家，娘从来不会管炕席干不干净，更不会管他们睡不睡得暖。可现在的林晚，连麦秆要晒一晒都想到了。
“我去借点报纸。”林晚突然开口，放下扫帚往门口走。窗户上的塑料纸破得太厉害，得用报纸糊上，不然晚上风灌进来，根本没法住。
她刚走到家属院的公共水龙头旁，就碰到了拎着水桶的张婶。
“哟，这不是林晚吗？”张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还在收拾那破屋呢？我看你还是别费劲了，那屋连耗子都不愿待，住不了几天就得搬。”
林晚没接她的话茬，只是笑了笑：“张婶，您家有旧报纸吗？我想糊窗户，挡挡风。”
张婶愣了愣，没料到她会这么首接。她撇了撇嘴，从桶后面摸出一叠旧报纸，递了过去：“有是有，不过你可别指望这能挡住多少风。再说，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能撑多久啊？”
“撑多久，看我自己。”林晚接过报纸，叠整齐抱在怀里，“谢谢张婶，以后有机会还您。”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给张婶再说话的机会。
回到小屋，林晚把报纸放在炕上，又去公共水龙头打了两桶水，回来用抹布擦窗户框。
“阿姨，我帮你擦！”陆向晚跑过来，伸手要抢抹布。
林晚把抹布递到她手里，又找了块小布，递给小远：“小远也来帮忙，擦窗台好不好？”
小远高兴地点点头，拿着小布，踮着脚擦窗台，虽然没擦干净，却格外认真。
小石头靠在门框上，看着弟弟妹妹忙得不亦乐乎，又看着林晚裁报纸、刷浆糊（浆糊是用面粉和水熬的，林晚早上从陆家带了点面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阿姨，报纸能挡住风吗？”陆向晚一边帮林晚递胶水刷，一边问。
“能。”林晚把刷好浆糊的报纸贴在窗户上，用手抹平，“贴两层，晚上风就进不来了，咱们就能睡个暖和觉。”
小远凑过来看，指着报纸上的图片：“阿姨，这上面画的是火车吗？我还没见过火车呢！”
“是火车。”林晚笑了，“以后等咱们日子过好了，阿姨带你们去县里看火车。”
这话让陆向晚眼睛一亮：“真的吗？阿姨，我们真的能去看火车吗？”
“真的。”林晚点头，语气很肯定。
小石头听到这话，心里动了动。以前没人跟他们说过“日子过好了”，更没人说要带他们去看火车。
等糊完窗户，太阳己经偏西了。林晚又烧了一锅开水，用开水把地面、炕沿都烫了一遍——怕有虫子，消毒后孩子们住着才放心。
“哗啦——”
开水倒在地上，冒起白雾。小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赶紧凑过来，小声问：“阿姨，开水会把虫子烫跑吗？”
“会。”林晚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这样晚上睡觉，虫子就不会咬我们了。”
陆向晚也凑过来，帮着把烫过的抹布拧干：“阿姨，你累不累呀？我看你额头上都是汗。”
林晚擦了擦汗，笑着说：“不累，很快就收拾好了。”
其实她早就累得胳膊发酸，手心被扫帚磨得发红，可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又觉得浑身有了劲。
最后，她去院外捡了些砖头，在屋角垒了个简易灶台。砖头大小不一，她垒得很小心，生怕塌了。
“阿姨，我帮你递砖头！”小石头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谢谢你，向北。”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大名。小石头的脸微微红了，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砖头，递到林晚手里。
夕阳西下的时候，小屋终于收拾好了。
地上扫得干干净净，窗户糊上了报纸，炕上铺着晒过的麦秆，屋角的灶台虽然简陋，却整整齐齐。
林晚首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心里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墙角多了一堆整齐的柴火。
细的柴火放在上面，粗的放在下面，码得方方正正，还带着点泥土的湿气。
她回头一看，三个孩子正站在柴火旁，陆向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远抱着皮球，笑得露出小虎牙。
小石头别过脸，小声说：“晚上烧炕要用柴火，我……我和妹妹弟弟去院外捡的。”
林晚看着那堆柴火，又看着三个孩子，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她忙活了一整天，没说一句豪言壮语，可孩子们却用最朴素的方式，回应了她的决心。
这漏风的小屋，好像真的开始有点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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