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晚就醒了。
炕边的米缸敞着口,缸底扫得比脸还干净,连一点面粉渣都没剩下。盐罐倒过来晃了晃,只掉出两粒盐花,落在地上滚了两圈,钻进了砖缝里。
“阿姨,你醒啦?”陆向晚揉着眼睛坐起来,小辫子歪在肩膀上,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黏糊。
林晚赶紧把米缸盖好,转身摸了摸她的头:“醒了,你再躺会儿,阿姨去看看能不能烧点热水。”
“我也醒了!”小远“腾”地坐起来,怀里还抱着那个瘪皮球,“阿姨,今天能吃白面馒头吗?我昨天梦到吃馒头了。”
林晚的心揪了一下。昨天的疙瘩汤是最后一点面粉,今天再没吃的,孩子们就得饿肚子。她蹲下身,看着小远期待的眼睛:“阿姨今天去县城看看,说不定能找着活干,赚了钱就给你们买馒头,还要买肉。”
“去县城?”小石头(陆向北)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攥着几根刚捡的枯枝,“路太远了,走路要一个多小时,风又大。”
“没事,阿姨走得快。”林晚接过枯枝放进灶膛,又叮嘱,“你们在家别乱跑,石头哥看好弟弟妹妹,我中午就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糖!”小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蹦着说,“我要水果糖,上次姑姑给过一颗,甜得很!”
陆向晚也拉着林晚的衣角,小声说:“阿姨,我帮你看家,你路上小心点。”
林晚应着,揣上陆长洲给的二十块钱——这钱是孩子们的救命钱,能不动就不动。她裹紧了身上的蓝布褂子,迎着冷风往村口走。
路上的土被风卷得打旋,迷得人睁不开眼。林晚走得急,额头上冒了汗,贴在衣领上凉飕飕的。她一边走一边琢磨:公社的活要工分,她没户口进不了生产队;工厂临时工要介绍信,她也没有。想来想去,只有做小买卖一条路——可这年代“投机倒把”抓得严,得选个没人做、风险小的。
终于到了县城,门口的馒头摊冒着热气,白雾裹着麦香飘了老远。林晚走过去,掏出五分钱递过去:“大妈,来两个白面馒头。”
“姑娘,就买两个?”卖馒头的王大妈接过钱,把馒头装进油纸袋,眼神里带着好奇,“这馒头刚出锅,热乎着呢,多买两个呗,放凉了也能吃。”
“给孩子买的,我自己啃窝头就行。”林晚接过馒头,又问,“大妈,您这摊除了馒头,还有别的吃食吗?比如包子、馄饨之类的?”
王大妈叹了口气,用围裙擦了擦手:“哪有那些啊!去年西街有个卖馄饨的,后来面粉不够,连摊子都收了。现在能有白面馒头卖就不错了,谁家不是啃粗粮就咸菜?姑娘,你就别琢磨换口味了,能吃饱就好。”
林晚谢过王大妈,往县城里走。路边的修鞋摊前,大爷正眯着眼缝补鞋底。她走过去,假装看修鞋,搭话道:“大爷,您在这摆摊多久了?生意怎么样?”
“快一年了,”大爷抬头看她一眼,手里的针线没停,“还行,赚点零花钱够吃饭。姑娘,你鞋坏了?”
“不是,”林晚指着不远处的粮站,“我想给孩子换点吃食,总吃窝头孩子不爱咽,您知道哪有卖别的吗?”
大爷笑了,摇头道:“换吃食?难喽!以前有卖凉粉的,天凉了也没人买了。现在县城里,除了馒头、窝头、咸菜,再没别的能填肚子的。姑娘,听我一句劝,买点红薯干回去,掺着窝头煮,孩子能多吃两口。”
林晚点点头,又逛了半条街。杂货铺里摆着酱油醋,却没卖小菜的;菜摊前只有萝卜白菜,连新鲜的黄瓜都少见。她越逛,心里的念头越清晰——做凉皮!
凉皮只用面粉就能做,加水洗面筋,蒸出来劲道;调凉皮的醋、酱油、辣椒面,县城里都能买到;黄瓜丝当配菜,清爽解腻。最重要的是,这年代没人做凉皮,她是头一个,肯定能吸引顾客。
越想越兴奋,林晚转身往菜摊走。卖菜的大婶正收拾摊子,见她过来,笑着问:“姑娘,想买点啥?就剩这几根黄瓜了,自家种的,脆得很。”
“大婶,这黄瓜多少钱一斤?”林晚拿起一根黄瓜,手感还挺硬实。
“一毛五一斤,”大婶称了两根,“姑娘,你买黄瓜做啥?拌咸菜啊?”
“不是,”林晚付了钱,笑着说,“想做点新吃食,给孩子换换口味。”
回到家时,日头己经到了头顶。三个孩子都在门口等着,小远一看见她,立马跑过来:“阿姨!你回来啦!糖呢?”
林晚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递给小远和陆向晚,又把馒头递给小石头:“先把馒头热了吃,垫垫肚子。”
“阿姨,你找到活干了吗?”小石头接过馒头,没立马吃,先问她。
林晚坐在炕边,把黄瓜放在桌上,跟他们说:“阿姨想做一种叫凉皮的吃食,卖了钱给你们买白面,买肉,让你们天天能吃饱。”
“凉皮?”陆向晚咬着糖,含糊道,“是什么呀?好吃吗?”
“好吃,”林晚比划着,“滑滑的,拌上调料,比疙瘩汤还香,吃一口能鲜掉眉毛。”
小远放下糖,凑过来说:“阿姨,我能帮你吗?我会洗黄瓜!”
“我能烧火!”陆向晚也举手,生怕落了后。
小石头想了想,说:“我能挑水,做凉皮肯定要用水。”
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林晚心里暖暖的。可笑容很快淡了——做凉皮要面粉、要调料、要蒸凉皮的锣锣(一种圆形铁皮工具),这些都得花钱。她翻遍了家里的箱子,除了几件破衣服、几个旧碗,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手指无意间碰到手腕,冰凉的触感传来。林晚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银手镯——这是原身唯一的念想,据说是她娘临终前留下的。原身以前睡觉都戴着,谁碰一下都跟谁急,镯子上刻着细小的缠枝纹,戴了十几年,磨得发亮。
卖掉它,就能换钱买面粉、买调料、买锣锣,凉皮就能做起来。可这是原身母亲的遗物,原身那么珍视……
“阿姨,你怎么了?”陆向晚看到她盯着手镯发呆,拉了拉她的袖子。
林晚握紧手腕,指腹蹭过冰凉的镯身。遗物再重,也重不过孩子们的肚子。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定了——先卖了镯子救急,等赚了钱,再给原身打个更好的。
可这镯子能卖多少钱?够不够启动的本钱?
林晚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手镯,指尖轻轻着上面的纹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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