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林晚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惊醒。
炕边的陆向晚缩成一团，小脸通红，嘴唇干裂，呼吸带着粗重的热气。林晚伸手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心里“咯噔”一下——孩子发烧了。
“向晚？向晚醒醒。”林晚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发颤。
陆向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涣散，嘴里嘟囔着：“阿姨，冷……我好冷……”
“不冷，阿姨抱着你。”林晚赶紧把孩子搂进怀里，用自己的棉袄裹紧她。旁边的小远也醒了，揉着眼睛问：“阿姨，妹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林晚强装镇定，“阿姨带妹妹去看医生，很快就好。石头哥，你在家看着小远，别让他乱跑，阿姨很快回来。”
小石头（陆向北）坐起来，点头道：“阿姨你放心，我会看好弟弟的。妹妹要是疼，你就告诉她，我给她留了昨天的糖。”
林晚应着，裹紧陆向晚，快步往门外走。凌晨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她把孩子的脸埋在自己怀里，尽量挡住冷风，脚步飞快地往军区卫生队赶——这是附近唯一能看病的地方。
卫生队的院子很静，只有传达室亮着一盏灯。林晚走到门诊楼门口，推开门，里面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最里面的诊室亮着灯。
“有人吗？医生！”林晚轻声喊着，怕吵醒别人，又怕耽误孩子看病。
“进来。”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诊室里传来。
林晚抱着陆向晚走进去，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个笔记本，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有点反光。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发梳得整齐，用发夹别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水。
“医生，我家孩子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林晚快步走过去，把陆向晚放在旁边的诊床上。
女人放下笔记本，走过来。她的动作很轻，先摸了摸陆向晚的额头，又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声音没什么起伏：“烧得不少，多久了？有没有咳嗽、流鼻涕？”
“不知道，后半夜才发现的，”林晚急道，“刚才还咳嗽，说冷，嘴唇也干。医生，您快看看，是不是很严重？”
“先量个体温。”女人转身从药柜里拿出体温计，甩了甩，轻轻夹在陆向晚的腋下，“按住，别掉了。”
陆向晚缩了缩，紧紧抓着林晚的手：“阿姨，我怕……”
“不怕，”林晚拍着她的手，又看向女人，“医生，您贵姓？这里就您一个人值班吗？”
“陈静。”女人回答，语气依旧冷淡，“其他人还没到。孩子以前有没有生过病？比如肺炎、发烧之类的？”
“没有，”林晚摇头，“以前身体挺好的，就是昨天收拾屋子，可能着凉了。”
陈静点点头，没再说话。等了几分钟，她拿出体温计看了看，眉头微蹙：“三十八度九，得吃药，最好再打一针退烧针，好得快。”
“打针？”陆向晚一下子慌了，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要打针！阿姨，我不要打针！”
“乖，不疼的，”陈静蹲下身，看着陆向晚，语气软了点，“打完针，妹妹就能很快好起来，就能吃阿姨做的好吃的了。”
陆向晚还是哭，却没再挣扎，只是紧紧攥着林晚的手。林晚心疼得不行，却知道打针好得快，只能轻声哄着：“打完针，阿姨给你买糖，买两颗，好不好？”
陈静转身去配药，动作熟练。她配好针剂，又拿了几包药片，放在桌上：“针现在打，药片一天三次，每次半包，用温水送服。打完针观察半小时，没事再走。”
林晚看着桌上的药，心里犯了难。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本来想留着买面粉和做凉皮的工具，要是花在医药费上，凉皮的事又得往后拖。可孩子的病不能等，她咬咬牙，问：“陈医生，医药费多少钱？我现在给您。”
陈静正准备给陆向晚消毒，闻言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孩子多大了？”
“六岁了。”林晚回答。
“药不多，针也是普通的退烧针，”陈静转过身，继续给陆向晚消毒，声音很轻，“不用给钱了，下次注意点，别让孩子再着凉。”
“不用给钱？”林晚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行？您开药、打针，哪能不给钱？”
“没事，”陈静拿起针管，语气依旧冷淡，“卫生队有规定，十岁以下的孩子看病，医药费能免就免。快按住孩子，别让她动。”
林晚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没钱，只能记在心里：“陈医生，谢谢您，以后我有钱了，一定把医药费给您送来。”
陈静没说话，专心给陆向晚打针。针打完，陆向晚哭了两声，就没再哭，靠在林晚怀里，慢慢睡着了。陈静倒了杯温水，递过来：“你也喝点，看你跑的，满头汗。”
林晚接过水杯，心里暖暖的。她刚才光顾着着急，没注意自己的额头全是汗，衣服也被风吹得冰凉。她喝了口温水，看向陈静：“陈医生，您一首在这值班吗？我看这卫生队挺静的，没什么人。”
“嗯，”陈静回到桌前，拿起笔记本，却没再写，“我刚来半年，这边人少，值班也清闲。”
林晚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点什么，不像表面那么冷淡。她想起刚才进来时，走廊里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忍不住问：“陈医生，您一个人值班，不孤单吗？”
陈静的笔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习惯了，忙起来就不孤单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新军装的年轻小伙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看到陈静，眼睛一下子亮了：“陈医生好！我来拿药，昨天训练拉伤了腿，您给我开的药快用完了。”
小伙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脸红红的，声音响亮，带着一股年轻人的热情。陈静听到声音，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她赶紧捡起来，手指有点慌乱，连耳朵都红了，语气却还是尽量保持平静：“药在那边的药柜里，你自己拿，签个名就行。”
“好嘞！”小伙应着，快步走向药柜，嘴里还念叨着，“陈医生，您今天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多了，是不是休息好了？昨天我来的时候，看您好像有点累……”
陈静没接话，低头看着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着纸页，脸上的冷淡终于破了功，泛起一点不自然的红。
林晚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好奇——这个热情的小伙，和外冷内热的陈医生，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关系。她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拍着怀里的陆向晚，等着孩子醒过来。
半小时后，陆向晚醒了，烧退了不少，眼神也亮了。林晚谢过陈静，抱着孩子往回走。走出卫生队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诊室里的灯还亮着，那个年轻小伙还在里面，正和陈静说着什么，声音轻快，偶尔传来陈静淡淡的回应。
林晚笑了笑，心里想着：陈医生看起来冷淡，其实心里比谁都暖。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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