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泼了墨。
院儿里的老槐树影晃在地上,风一吹,就揉成了一团模糊的黑。
只有灶房的窗户,漏出一点昏黄的光。
是煤油灯。灯芯跳着小火花,把林晚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明忽暗。
她手里捏着针,线穿过陆向北棉袄的破洞。
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泛黄的,一看就不暖和。她找了块藏青色的碎布,一针一线地缀,针脚走得匀匀的。
门帘被轻轻掀了条缝。
林晚抬头,看见陆向北站在门口。
他穿了件单衣,料子薄得能看见里面的皮肤,肩膀绷得紧紧的,像只怕人的小兽。
头发上沾了根稻草,该是傍晚帮王大娘晒谷时蹭的。
“怎么还没睡?”林晚放下针,声音放得软,“外面冷,进来。”
陆向北没动,只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棉袄上。
那是他穿了三年的袄子,去年就短了截,原身嫌补着麻烦,任他冬天缩着脖子冻。
林晚把棉袄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板凳:“过来坐,我给你倒热水。”
这次,陆向北动了。
他轻手轻脚走进来,坐在板凳边儿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攥着衣角,攥得指节发白。
水壶在灶台上温着,林晚倒了杯,吹了好几下才递过去:“慢点喝,别烫着。”
陆向北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缩了一下,又赶紧握紧。
水冒着白气,糊了他的眉眼。他没喝,只盯着杯底的茶渍,像在数上面的纹路。
林晚看着他,心里软下来。
这孩子才八岁,却要护着弟弟妹妹,把原身的打骂都扛着,连委屈都不敢说。
“向北,”林晚先开了口,目光落在他冻红的耳朵上,“今天学堂里,先生没夸你?”
陆向北抬了下头,又飞快低下去,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嗯。”
“夸你什么了?”林晚追问,语气里带了点笑意。
“说……说我算术算得对。”他攥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还让我帮同桌补题。”
“这么厉害?”林晚是真心夸他,“那以后,弟弟妹妹的算术,就靠你教了,好不好?”
陆向北的肩膀顿了顿,没说话,但攥着衣角的手,悄悄松了点。
灶房里静下来,只有煤油灯芯偶尔“噼啪”一声。
林晚知道,该说正事了。
她收起笑,语气认真了些,却没少温和:“向北,娘有话跟你说。”
陆向北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眼睛很亮,像浸了霜的星星,却裹着层防备,首首地盯着林晚。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没躲:“你是不是觉得,最近的娘,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向北的呼吸顿了一下。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又开始用力,指节泛了白。
林晚继续说:“以前的娘,不好。总打你们,不给你们饭吃,还把家里的鸡蛋偷偷拿出去换糖……”
说到这儿,她看见陆向北的眼圈红了。
那是藏了好久的委屈,像被戳破的纸,露了点边角。
林晚的声音软得像棉花:“那些事,娘都知道。也知道,你们受了好多苦。”
“你……不是我娘?”陆向北突然问。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砸在林晚心里。
她愣了愣,然后点了头,没瞒他:“是,也不是。”
陆向北皱起眉,眼里满是疑惑,还有点慌。
“以前的那个娘,己经不在了。”林晚斟酌着话,尽量让他能懂,“现在的我,是新的娘。我不会再打你们,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也不会拿家里的东西换糖吃。”
陆向北的嘴唇动了动,像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盯着林晚的眼睛,像在辨真假,看她是不是又在骗他。
“我知道你不信。”林晚笑了笑,带点无奈,“以前的娘做了太多坏事,换我我也不信。”
她指了指桌上的棉袄:“以前,娘不会给你补棉袄。以前,娘也不会给你们做红烧肉,更不会在张奶奶骂你们的时候,护着你们。”
“那天……张奶奶说你偷鸡蛋,你没哭。”陆向北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楚了点,“你还把肉给虎子吃。”
“嗯。”林晚点头,“因为哭没用,娘要护着你们,也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家的孩子,不是好欺负的。”
陆向北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水。
水面晃了晃,映出他小小的影子,孤零零的。
“那……你会一首这样吗?”他问,声音里裹着不确定,还有点怕。
怕这只是暂时的,怕过几天,娘又变回以前的样子,又要打他们。
林晚的心揪了一下,像被针扎了。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陆向北的头。
他的头发软软的,带着点土腥味,却洗得干净。
“娘不敢说永远,但娘会努力。”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很稳,“向北,娘想求你个事。”
陆向北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的防备少了点。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林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咱们一起把日子过好,让弟弟能吃饱,让妹妹能穿暖,让你能安心读书,好不好?”
灶房里又静了。
煤油灯的光晃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土墙上。
林晚看着陆向北,心里有点慌。
她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同意,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裹起来。
陆向北低着头,手指在杯壁上划来划去,划得水纹一圈圈散。
时间一点点过,林晚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再跟他说点什么的时候——
陆向北突然抬起头。
他眼里的防备淡了好多,多了点她看不懂的软。
他看着林晚,嘴唇动了动,然后低声说:
“明天……我帮你推车。”
林晚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推车?推什么车?”
陆向北的脸有点红,又低下去一点,声音比刚才大了些:“你不是说明天要去镇上卖红薯吗?我帮你推板车。”
林晚的心里,突然暖了起来。
像有股热流,从心口流到指尖,连手都暖了。
她看着陆向北,笑了,眼睛里有点湿:“好啊,那明天,就麻烦我们向北了。”
陆向北没说话,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
水还是温的,暖了他的手,也暖了他的小小心脏。
煤油灯芯又“噼啪”响了一声,灶房里的光,好像比刚才更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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