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沉到西边的山坳里，把天染成了橘红色。
林晚推着木推车，车轮碾过土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比早上出门时沉了不少——空筐子装满了铜板，还有隔壁王婶硬塞的半袋新磨的玉米面。
她胳膊酸得抬不起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沾湿了鬓角的碎发，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快到家门口时，林晚放慢了脚步。
往常这个点，院门总是关得紧紧的，今天却虚掩着，留了道缝，里面漏出一点昏黄的光，是煤油灯的亮。
她心里纳闷，伸手推开院门，脚刚迈进去，就顿住了。
门框上的灰没了，以前总沾着的蜘蛛网也不见了，擦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土台阶，扫得没有一片落叶，连墙角那堆总乱糟糟的柴火，都被码得整整齐齐，摆成了小方块。
“娘！”
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喊，紧接着，小女儿陆向西就跑了出来，扎着两个羊角辫，辫梢用红绳系着，是林晚前几天给她编的。
她跑到林晚跟前，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娘，你回来啦！”
林晚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碰到软乎乎的头发：“西西，今天谁扫的院子？这么干净。”
陆向西刚要开口，屋里又跑出来两个身影——老大陆向北手里还攥着块抹布，老二陆向南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细瘦的胳膊，上面沾了点灰。
“是我跟二哥扫的。”陆向西抢着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大哥还擦了桌子呢！”
陆向北有点不好意思，把抹布往身后藏了藏，小声说：“娘，你每天摆摊累，我们想帮你做点事。”
林晚看着三个孩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酸溜溜的，又甜丝丝的。
以前原身在家时，孩子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主动干活了。现在他们愿意动手，愿意想着她，这比赚多少钱都让她高兴。
“快进屋，外面风凉。”林晚站起身，推着车进了院，“今天卖得好，明天给你们买糖吃。”
“不要糖！”陆向南急忙摆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灶房的方向，“娘，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热水。”
他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进了灶房，很快端着个粗瓷碗出来，碗里的水冒着热气：“娘，慢点喝，不烫。”
林晚接过碗，喝了一口，热水顺着喉咙往下走，暖到了肚子里，胳膊上的酸劲好像都轻了点。
她环顾着屋里，土炕上的旧被褥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点褶皱；炕边的小桌子，擦得能映出人影；就连灶房里，早上没洗的碗，都摆在碗架上，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星。
“你们还洗了碗？”林晚问，声音里带着惊喜。
“嗯！”陆向西跑到灶房门口，指着碗架，“我也洗了！大哥说，娘洗碗会伤手，我们来洗就好。”
林晚的手顿了顿，看着自己粗糙的掌心——天天推推车、烤红薯，手心磨出了茧子，指关节也总是红红的。她从没跟孩子们说过洗碗伤手，可他们居然记在了心里。
“娘，你饿不饿？”陆向北突然开口，眼神有点紧张，看了眼灶房的碗橱，“我们……我们给你留了东西。”
林晚愣了一下：“留了东西？什么东西？”
陆向北没说话，转身跑进灶房，很快端着个白瓷碗出来，碗上面盖着个蓝花盘子，看得出来是特意护着的。
他把碗递到林晚面前，小声说：“娘，你打开看看。”
林晚放下手里的粗瓷碗，伸手掀开盘子。
碗里躺着一根油条，金黄色的，虽然有点凉了，却没软，还保持着鼓鼓的形状，是镇上张记的油条——张记的油条炸得大，面发得软，是孩子们最喜欢的。
“这是……”林晚看着油条，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知道，孩子们手里有零花钱，是她每天给他们的——早上出门前，给每人塞两个铜板，让他们饿了买块糖吃。她没指望他们能攒下来，没想到他们居然攒着，买了油条给她留着。
“我们每天都把铜板存起来。”陆向南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存够了五文钱，我去张记买的，老板还多给了点糖霜。”
“我跟大哥说，等娘回来一起吃。”陆向西拉着林晚的衣角，小声说，“我们都没吃，就等着娘。”
林晚拿起油条，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虽然凉了，却还是带着面香和油香，甜丝丝的，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油条。
她咬了两口，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碗沿上，发出“嗒”的一声响。
“娘，你怎么哭了？”陆向西慌了，伸手去擦林晚的眼泪，“是不是油条不好吃？我们明天再买热的。”
“不是，好吃，特别好吃。”林晚抹了把眼泪，笑了起来，把油条掰成三段，递给三个孩子，“来，我们一起吃，娘一个人吃不完。”
陆向北摇摇头：“娘，你吃，我们不饿。”
“不行，必须一起吃。”林晚把油条塞到他们手里，“这是咱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吃油条，得一起吃才香。”
三个孩子看着手里的油条，又看了看林晚，终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陆向西吃得最快，嘴角沾了点油，像只小花猫；陆向南一边吃，一边偷偷看林晚，眼里满是欢喜；陆向北吃得最慢，小口嚼着，却时不时给林晚递水，怕她噎着。
林晚看着孩子们的样子，心里暖得快要溢出来。
她放下碗，伸出胳膊，把三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陆向北的肩膀己经有点硬了，能扛事了；陆向南的胳膊软软的，却很有力气；陆向西的小脑袋靠在她胸口，暖暖的，带着奶香味。
“娘会好好努力，让你们每天都能吃饱，能穿暖，还能天天吃油条。”林晚在他们耳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坚定。
孩子们没说话，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陆向西的小胳膊圈着她的腰，小声说：“娘，我们不要每天吃油条，只要娘陪着我们就好。”
林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蹭在陆向西的头发上。
她抱着孩子们，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觉得再累都值了。
可她没看见，院门外，一道黑影飞快地闪过，消失在夜色里——那是陆家派来踩点的人，正把这里的一切，悄悄记在心里，回去禀报陆老太。
一场针对她生意和孩子的阴谋，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而她还沉浸在孩子们带来的温暖里，一无所知。
(http://www.220book.com/book/WT4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