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里屋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跟着是拐杖拄地的“笃笃”声。
陆家奶奶，陆长洲的娘，颤巍巍地扶着门框走出来。她花白的头发用蓝布巾裹着，手里攥着个没织完的毛线团，看到屋里的乱劲，眉头一下子竖了起来：“这是咋了？吵吵嚷嚷的，要拆房子啊？”
王秀兰见婆婆出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哭道：“娘！您可出来了！林晚她疯了！她要跟长洲离婚，还想把小石头他们三个都带走！”
“啥？”陆奶奶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手里的毛线团“啪”地掉在地上，“她要带我的重孙子走？反了天了！”
她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林晚面前，拐杖头戳着地面，声音发颤却带着狠劲：“林晚！我告诉你，这三个孩子是我陆家的根，你想带走？除非我老婆子死了！”
林晚把丫丫往身后护了护，轻声说：“奶奶，我不是要抢孩子，我是想好好照顾他们。”
“照顾？你也配？”陆奶奶冷笑一声，拐杖指向林晚的鼻子，“你进门半年，打孩子骂孩子，把丫丫的脸都掐青过，现在说照顾？我看你是想把他们带出去卖了，换钱花！”
小石头猛地抬起头，攥着林晚的衣角，小声说：“太奶奶，阿姨没掐我妹妹，上次是……是我自己撞的。”
这话一出，屋里更静了。
以前每次孩子被欺负，没人敢跟长辈顶嘴，小石头今天居然为林晚说话。
陆奶奶愣了一下，随即更气：“你个小没良心的！她打你你还帮她说话？我看你是被她吓傻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小石头。
小石头吓得往林晚身后缩了缩，林晚下意识张开胳膊，把三个孩子都护在怀里：“奶奶，别吓着孩子。”
这个动作，落在陆长洲眼里，像根针似的扎了一下。
以前的林晚，见了孩子就躲，要么就伸手打，什么时候这么护着他们过？
他再看向母亲和奶奶——王秀兰还在抹眼泪，嘴里念叨着“命苦”，陆奶奶拄着拐杖，脸色铁青，眼里全是刻薄。
一边是撒泼的家人，一边是护着孩子的林晚，还有躲在林晚怀里、眼神依赖的孩子……
陆长洲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都泛了青。
“娘，奶奶，你们别闹了。”陆长洲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打破了屋里的混乱。
王秀兰愣了愣，停下哭：“长洲，你可不能……”
“我问你们，”陆长洲打断她，目光扫过王秀兰和陆奶奶，“小石头的棉袄破了半个月，谁给补的？丫丫上次发烧，谁守在床边的？小远晚上哭，谁起来哄的？”
王秀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陆奶奶别过脸，嘟囔：“我年纪大了，哪顾得过来……”
“顾不过来，就别拦着别人顾。”陆长洲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常年不在家，孩子跟着你们，穿不暖，病了没人管，难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陆家的根’？”
陆奶奶的脸一下子红了，拐杖戳着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怕她带坏孩子！”
“她要是带坏孩子，刚才就不会护着他们。”陆长洲看向林晚，眼神复杂，“她要是想卖孩子，就不会只要孩子，不要粮票布票。”
林晚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怀里丫丫的背，安抚着还在发抖的孩子。
“哥！你疯了？”陆小梅尖叫起来，“你真要让她带孩子走？她要是把孩子弄丢了怎么办？要是饿着他们怎么办？”
“不会的。”陆长洲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信她这一次。”
“你信她？你怎么能信她！”王秀兰急得跳脚，“我不同意！除非我死了！”
陆奶奶也跟着点头，往炕边挪了挪，伸手就要去抓炕沿的笤帚：“我老婆子今天就死在这！谁也别想把我重孙子带走！”
“奶奶！”陆长洲急忙上前一步，拦住她，“您别这样！孩子要是看到您这样，该害怕了。”
他回头看了眼三个孩子——小石头紧紧抓着林晚的手，丫丫的脸还埋在林晚的衣角里，小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反而带着点期待。
陆长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这辈子最艰难的决定：“娘，奶奶，小梅，这事我定了。孩子，跟林晚走。”
“你说啥？”王秀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瘫坐在炕沿上，“长洲，你……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你忘了她是怎么欺负孩子的？”
陆奶奶也懵了，手里的拐杖“咚”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造孽啊……这真是造孽啊……”
陆小梅跺着脚，眼泪都快出来了：“哥！你会后悔的！你肯定会后悔的！”
陆长洲没理会他们的反应，转身走向林晚和孩子。
他蹲下身，看着小石头，声音放软了些：“小石头，跟阿姨走，以后要听话，别惹阿姨生气，知道吗？”
小石头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陆长洲，点了点头，小声说：“爸爸，我会照顾弟弟妹妹的。”
陆长洲的眼眶有点发热，他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又看向丫丫和小远，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发紧。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皱巴巴的钱，还有几张粮票和布票。
他把布包往桌上一扔，钱票散了出来，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这里有二十块钱，十斤粮票，两丈布票，是最后一个月的抚养费。”
林晚的目光落在钱票上，没有动。
二十块钱，在七十年代不是小数，足够母子西人过一阵子了。
“你记住，”陆长洲盯着林晚，眼神里带着警告，“如果你养不活他们，或者敢再欺负他们，我随时会把孩子带回来。到时候，你别想再靠近他们一步。”
这话，像是施舍，更像是一封战书。
屋里静得能听到煤油灯“滋滋”的燃烧声。
王秀兰和陆奶奶还在愣着，陆小梅咬着嘴唇，眼里满是不服。
三个孩子紧紧贴着林晚，小远伸手，轻轻拉了拉林晚的衣角。
林晚抬起头，迎上陆长洲冰冷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保证的话，只是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不会让他失望，更不会让这三个孩子再受委屈。
(http://www.220book.com/book/WT4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