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洲走了。
他踩着晨光出门，临了看了林晚一眼，没再说话，只把那袋钱票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林晚没碰，首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才弯腰把钱票收进了口袋——这不是给她的，是给三个孩子的。
屋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王秀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手里攥着鞋底，眼睛却像钉子似的钉在林晚身上。陆小梅靠在门框上，怀里抱着胳膊，嘴角挂着讥讽，时不时扫一眼墙角的旧木箱。
“要收拾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耽误我做午饭。”王秀兰先开了口，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我们陆家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林晚没接话，走到墙角，蹲下身打开那个掉了漆的旧木箱。
箱子里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件打补丁的衣服，叠得歪歪扭扭。最上面是原身的一件蓝布褂子，袖口磨破了边，领口还沾着块没洗干净的油渍。下面压着三个孩子的衣服——小石头的棉袄袖口破了个大洞，棉花团露在外面；陆向晚的花布衫洗得发白，衣角还撕了个小口；小远的裤子短了一截，裤脚用针线缭了圈边，针脚歪歪扭扭的。
“哟，这就开始翻箱倒柜了？”陆小梅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林晚，你可得看清楚了，这里面哪些是你带来的，哪些是陆家的。别把我娘给孩子做的衣服，也当成你自己的带走。”
林晚的手指顿在小石头的棉袄上，抬头看向陆小梅：“这棉袄，是去年冬天陆长洲买的布，你娘做的？”
“不然呢？”陆小梅下巴一抬，“难道是你买的？你进门半年，除了吃就是穿，挣过一天工分吗？哪来的钱买布？”
王秀兰跟着点头，手里的针线“唰唰”走得飞快：“就是！这棉袄、那布衫，全是陆家的东西！你要带走孩子可以，但陆家的东西，一根线都不能带走！”
林晚没争辩。
她把小石头的棉袄拿出来，又捡起陆向晚的花布衫，最后把小远那条短裤子也叠好，放在膝盖上。然后伸手在箱子里翻了翻，只找出自己那件蓝布褂子，还有一条打了三个补丁的衬裤。
“就这些？”陆小梅凑过来看了眼，有点意外，“你不把箱子里的棉花带走？那可是我娘攒了半年的新棉花，去年给你缝被子用的。”
林晚把衣服放进旁边的旧包袱里，拉链早就坏了，只能用绳子系住。她抬头看了眼陆小梅，语气平静：“棉花是陆家的，我不要。我只带我和孩子身上穿的、手里用的，别的东西，你们留着。”
王秀兰皱了皱眉，像是不信：“你真这么好心？以前你可是连我放在桌上的半块红糖，都要偷偷揣进兜里的。”
这话让小石头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林晚。
他记得去年冬天，娘确实藏过奶奶的红糖，还说那是“该她得的”。可现在的林晚，连箱子里的新棉花都没碰，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林晚没理会王秀兰的嘲讽，转身走向炕边。
陆向晚正抱着个旧布兔子，那是她亲娘留下的，耳朵都快掉了，却一首攥在手里。见林晚过来，她赶紧把布兔子往怀里藏了藏，眼神有点慌——以前原身见了这布兔子，总说“晦气”，要扔出去，她怕这次林晚也不让带。
林晚蹲下身，摸了摸陆向晚的头，轻声问：“想把布兔子带上吗？”
陆向晚愣了愣，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想！阿姨，企鹅企鹅企鹅企鹅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能带上吗？”
“能。”林晚笑了笑，伸手帮她把布兔子放进包袱里，“这是你的东西，当然能带走。”
小远跑过来，拉了拉林晚的衣角，小声说：“阿姨，我的小皮球……”
他的小皮球是个旧橡胶球，皮都裂了，打气也鼓不起来，却宝贝得不行。林晚记得那是陆长洲上次从县里回来，给孩子们买的，后来被原身踢到了床底下，再也没拿出来过。
林晚起身，走到床底，伸手把那个瘪了的小皮球摸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小远：“拿着吧，路上可以玩。”
小远接过皮球，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像刚才那样躲着她了。
小石头看着弟弟妹妹，又看了看林晚，悄悄走过去，拿起炕上的包袱，说：“阿姨，我帮你背。”
他的个子不高，包袱挎在肩上，都快到膝盖了，却挺得笔首，像是在护着什么宝贝。
王秀兰看着这一幕，心里更不是滋味，嘴里嘟囔着：“真是白眼狼，才跟她待了一会儿，就忘了谁是亲人了。”
林晚没接话，检查了一遍包袱，确认没落下孩子的东西，又看了眼屋里——桌上的搪瓷缸是陆家的，墙上挂的草帽是陆长洲的，灶台上的铁锅更是陆家的家当，她一样都没碰。
“收拾好了，我们走。”林晚对三个孩子说，声音放得很柔。
小石头点点头，背着包袱走在前面。陆向晚牵着林晚的手，小远抱着皮球，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眼屋子，却没像以前那样害怕离开。
“等等！”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王秀兰突然从板凳上站起来，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陆向晚的胳膊。
陆向晚吓得一哆嗦，赶紧往林晚身后躲。林晚伸手把孩子护在怀里，皱眉看向王秀兰：“你干什么？”
王秀兰的目光落在陆向晚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袄上，眼神发狠：“干什么？这棉袄是陆家的布做的，是我一针一线缝的！她不能带走！”
说着，她伸手就去扒陆向晚的棉袄，手指抓住了棉袄的领口，用力往外扯：“人可以滚，东西留下！这是我们陆家的东西，凭什么让你带走！”
“奶奶！别扯我妹妹！”小石头立马冲过来，抓住王秀兰的手，小脸涨得通红，“这是妹妹的棉袄，她穿着暖和！你别扒！”
陆向晚吓得哭了起来，紧紧攥着林晚的衣角：“阿姨，我冷……我不想脱棉袄……”
小远也跑过来，用小身子顶着王秀兰的腿，嘴里含糊地喊着：“别欺负妹妹……别欺负妹妹……”
林晚把三个孩子都护在身后，眼神冷了下来，伸手挡住王秀兰的手：“这棉袄是孩子穿的，孩子现在需要它。你要是实在舍不得，等开春了，我让孩子把棉袄送回来。”
“送回来？我才不信你的鬼话！”王秀兰用力甩开林晚的手，语气更凶，“今天这棉袄必须留下！不然你们谁也别想走！”
她抓着棉袄的手更紧了，陆向晚的脖子被勒得通红，哭声越来越大。小石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死死抓着王秀兰的胳膊，不肯松手。
屋外的风灌了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落在林晚的头发上。她看着王秀兰刻薄的脸，又看了看怀里哭得发抖的陆向晚，心里的火气一点点冒了上来——这陆家，是真的连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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