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饭店的大堂里，暖融融的热气裹着火锅香，周川站在东墙前，手里握着支新画笔，正往墙上添色。
墙上的画己经快完成了——画的是冬日里一家人围坐吃火锅的场景，红铜火锅冒着热气，桌边的孩子举着筷子笑，老人端着碗红薯粥，连锅里翻滚的白菜叶，都画得鲜活欲滴。
“周川这画，也太像真的了！”一个穿棉袄的大娘凑过来，指着画里的火锅，“我家那口子就爱吃这口，看了这画，我都想再点一锅！”
周川的耳朵微微红了，手里的笔顿了顿，小声说：“您喜欢就好。”
林晚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歇会儿吧，画了一上午，手该酸了。你这画一挂，客人都多了不少，昨天还有人问，这画是哪个先生画的呢。”
陈静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嘛，以前这墙光秃秃的，现在挂了画，看着都亮堂多了。周川，你要是想往画画上发展，我可以帮你问问县文化馆的人，他们说不定能给你指条路。”
周川攥着布，眼里闪着光，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认可，以前在周婶家，他的画只会被当成“没用的破烂”，现在却成了饭店里的“宝贝”。他刚想说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娘，我来啦！”张晓晓蹦蹦跳跳地走进来，穿着件新买的粉色碎花裙，辫梢系着蝴蝶结，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是张大爷的孙女，平时总爱来饭店玩，仗着张大爷和林晚熟，说话也带着点娇纵。
张晓晓原本是冲张大爷来的，可扫了一眼大堂，目光却落在了周川和墙上的画上，脚步顿住了。
以前她来饭店，大家总会夸她“长得俊”“裙子好看”，可今天，没人看她，连平时总给她糖吃的王婶，都在盯着周川的画看，嘴里还念叨“这孩子有出息”。
张晓晓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走到墙前，仰着下巴，故意撇了撇嘴：“这画有什么好看的？颜色这么暗，火锅画得跟黑疙瘩似的，一点都不亮。”
正在看画的大娘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小姑娘，这画挺好看的呀，多热闹。”
“好看什么呀！”张晓晓提高了声音，眼睛盯着周川，“我上次在县城书店看见的画，比这好看多了！人家那画，颜色亮堂堂的，还有小仙女呢！哪像这个，就知道画吃的，俗气！”
周川手里的布攥得紧紧的，指尖泛白，他低下头，没说话——他知道张晓晓不喜欢他，以前在巷口，张晓晓就总嘲笑他“只会画破烂”，还抢过他的画本扔在泥里。
林晚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解围：“晓晓，周川画得很认真，每个人喜欢的风格不一样……”
“林晚姐，我跟他说话呢！”张晓晓打断她，往前凑了一步，站在周川面前，仰着小脸，语气颐指气使，“周川，你这画太丑了，得改！你把火锅改成粉色的，再在旁边画个小仙女，像我上次看见的那样，不然多难看啊！”
周川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还有一丝委屈：“粉色的火锅……不像真的，客人不会喜欢的。”
“我不管！”张晓晓跺了跺脚，声音更大了，“我喜欢粉色！你就得改！你忘了上次你画的小狗，还是我帮你提的意见，才画得好看的吗？现在让你改个画，你还不愿意了？”
她故意把“帮你提意见”几个字说得很重，好像周川的画能画好，全是她的功劳。周围的客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他们，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张大爷刚从后厨出来，听见这话，赶紧走过来：“晓晓！别胡闹！周川的画挺好的，改什么改！”
“爷爷！”张晓晓撅着嘴，拉着张大爷的胳膊撒娇，“我就是觉得不好看嘛！他画的画，本来就该听我的，我是他妹妹，他得让着我！”
她嘴里的“妹妹”，不过是小时候两家住得近，大人随口玩笑喊的，可她却总拿这个当借口，指使周川做这做那。
周川看着张晓晓骄纵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人复杂的目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争辩没用，以前不管他说什么，张晓晓都会闹得更凶，周婶还会骂他“惹妹妹生气”。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布，伸手拿起那支新画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墙上的画还亮着，画里的孩子笑得灿烂，可他的脸色却一点点变得苍白，像蒙了层霜。
张晓晓见他拿起画笔，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这才对嘛！快点改，改成粉色的，再画个小仙女，要跟我穿一样的裙子！”
周围的人都没说话，只有火锅沸腾的“咕嘟”声，衬得这堂屋里的气氛，格外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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