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红星饭店的门帘上，映出暖黄的光斑。陆长洲站在斜对面的树荫下，手里捏着顶军帽，目光落在饭店门口。
西西穿着粉色的新裙子，正蹲在台阶上，跟周川学画小花。她手里拿着支彩色铅笔，时不时抬头问“周川哥，这里是不是该涂红色”，声音脆生生的，像颗糖。向北站在柜台后，帮着陈静核对账本，手指在纸上轻轻点着，神情认真，比上次见面时又长高了些。
陆长洲的喉结动了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以前在陆家，孩子们总是怯生生的，西西不敢大声说话，向北更是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现在他们笑得多自在，连身上的衣服都干净整齐，这都是林晚的功劳。
他想起上次跟主任谈话时，主任说“林晚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你该多关心关心”。他不是没想过，可每次走到饭店门口，都没勇气进去——他怕看到林晚冷淡的眼神，怕孩子们对他生分，更怕自己插不进他们现在的生活。
前几天，他去外地执行任务，路过一家百货商店，看到橱窗里摆着台缝纫机。浅灰色的机身，带着细密的花纹，售货员说“这是最新款，缝衣服又快又整齐，家里有孩子的用着最方便”。他立刻就想起林晚——上次他偶然路过巷口，看到林晚在煤油灯下拉着针线，给西西补裙子，手指被针扎得通红。
“同志，这台我要了。”他掏出津贴，买下了缝纫机。可怎么送出去，却成了难题。首接送，怕林晚不收；托人送，又怕她知道是自己送的，反而更抵触。最后，他找了邮局的老战友，让他帮忙送过去，只说“是一位熟人给孩子们的礼物”，不要提他的名字。
此时，饭店门口突然热闹起来。两个邮局的工作人员，抬着个大木箱子，停在门口。
“请问这里是红星饭店吗？有位林晚同志在吗？”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喊道。
林晚刚从后厨出来，听见声音走过去：“我是林晚，怎么了？”
“有您的包裹，麻烦签收一下。”工作人员放下木箱子，递过签收单，“是位熟人托我们送的，说是给孩子的礼物。”
“给孩子的礼物？”林晚愣了一下，接过签收单，上面没有寄件人的名字，只有“内附说明”几个字。她让周川和向北帮忙，把木箱子抬进大堂。
陈静凑过来，好奇地敲了敲箱子：“这里面是什么啊？这么沉，不会是吃的吧？”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林晚找了把螺丝刀，撬开箱子上的钉子。木盖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是台崭新的缝纫机，机身擦得发亮，连说明书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旁边。
“我的天！是缝纫机！”陈静惊讶地喊出声，“这可是稀罕物，得不少钱呢！”
西西跑过来，踮着脚往箱子里看：“娘，这是什么呀？长得好奇怪。”
“是缝纫机，缝衣服用的。”林晚摸了摸机身，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感。她拿起旁边的说明书，翻了两页，心里突然就明白了——除了陆长洲，没人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特意说是“给孩子的礼物”。
她想起以前，陆长洲总是把津贴扔给她，语气带着点施舍：“拿着，给孩子买吃的”；想起他从不问她和孩子过得好不好，只关心家里有没有“惹麻烦”。现在他居然会匿名送缝纫机，还特意考虑到孩子，这让她心里有点复杂，却没有太多波澜。
“娘，这东西能给我缝新裙子吗？”西西拉着她的衣角，眼里满是期待。
“能。”林晚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向工作人员，“麻烦你们了，东西我收到了。”
工作人员走后，陈静拉着林晚，小声问：“你知道是谁送的吗？这么贵重的礼物，总得谢谢人家吧？”
林晚摇摇头，语气平静：“不知道，可能是哪位熟人心善吧。先放着吧，以后孩子们衣服破了，缝补起来也方便。”
她没有说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让周川和向北帮忙，把缝纫机抬进后厨的杂物间。杂物间里放着些闲置的桌椅和食材，缝纫机放在角落，正好不占地方。
“娘，为什么不放在屋里啊？放在这里会落灰的。”向北不解地问。
“杂物间干燥，不容易受潮。”林晚拿起块布，擦了擦机身上的浮尘，“等以后用的时候，再搬出来就好。”
其实她知道，短时间内，她不会用这台缝纫机。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想让这台机器，成为她和陆长洲之间的牵绊。她现在的生活，靠自己和伙伴们就能过好，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包括陆长洲。
陆长洲在树荫下，看着缝纫机被抬进杂物间，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他以为林晚会惊讶，会好奇是谁送的，可她只是平静地收下，像对待一件普通的家具。
他攥紧手里的军帽，转身慢慢离开。风卷着饭店里飘出的火锅香，落在他身上，却没让他觉得暖和。他第一次意识到，林晚真的不需要他了——她的世界，己经不再需要他这个“丈夫”来填补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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