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洲骑着自行车，军绿色的车架在夜色里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离开操场时的平静，在车轮碾过石子路的震动中，渐渐化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没回部队，也没去家属院——演出前一天，西西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陆叔叔，书店新到了《西游记》的小人书，你能帮我买一本吗？”，他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刚才在台下，看着舞台上耀眼却遥远的沈清荷，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西西那双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
“同志，要什么书？”县城书店的老板正收拾着柜台，看见他进来，笑着打招呼，“还是给孩子买小人书？”
“嗯，新到的《西游记》还有吗？”陆长洲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彩色封面的小人书——以前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孩子们喜欢的书，居然有这么多花样。
“有！最后两本了，刚被人订了一本，还剩一本。”老板递过一本封面印着孙悟空的小人书，“你家孩子真有眼光，这书卖得可火了，好多孩子都抢着要。”
陆长洲接过小人书，指尖拂过封面上孙悟空的金箍棒，心里软了软。他又拿起一本印着岳飞的小人书——上次去饭店，看见向北在看历史课本，想必会喜欢这个。“这两本都要。”
“好嘞！一共八毛钱。”老板麻利地打包，“你这当爹的，可真疼孩子。”
“不是……”陆长洲刚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付了钱，拿着打包好的小人书，转身走出书店。夜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他却没立刻骑车，而是下意识地，朝着红星饭店的方向拐了过去。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像是走惯了的路，不用想，脚就知道该往哪儿去。等反应过来时，自行车己经停在了饭店门口。
饭店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映得门口的红灯笼格外热闹。陆长洲没进去，只是靠在自行车上，隔着窗户往里看。
林晚正站在柜台旁，跟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说话。男人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手里拿着几张画纸，正是周川画的那些饭店装饰画。
“林老板，周川这孩子太有天赋了。”男人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飘出来，“文化馆最近要办一个青少年绘画培训班，我想推荐他去试试，免费的，还能请专业老师指导。”
“真的？那太谢谢您了！”林晚的眼睛亮了，语气里满是惊喜，“周川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别开心。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成恶毒后妈，军官前夫悔断肠》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平时就喜欢画画，就是没机会学专业的。”
“不用谢，是孩子自己有天赋。”男人笑着递过一张报名表，“你让他填一下，下周一就能去上课。以后要是有好的作品，还能参加县里的画展呢。”
“好！我今晚就给他，让他赶紧填。”林晚接过报名表，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柜台的抽屉里，脸上的笑容，比舞台上沈清荷的笑容，更真实，也更暖。
陆长洲靠在自行车上，手里还攥着那本《西游记》小人书。风把饭店里的火锅香吹过来，混着林晚的笑声，落在他身上。他没进去，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他想起以前，林晚在陆家，总是低着头，说话声音小小的，连跟他对视都不敢。可现在，她跟人说话时，眼神明亮，语气从容，连笑容里都带着股笃定的劲儿——那是被生活好好滋养着的样子，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样子。
“陆叔叔？”西西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她穿着件粉色的小外套，手里攥着个刚啃完的苹果核，“你怎么在这儿？是来给我送小人书的吗？”
陆长洲赶紧回过神，把小人书递过去：“嗯，刚买的，你看看喜欢吗？”
“喜欢！谢谢陆叔叔！”西西接过小人书，蹦蹦跳跳地跑进饭店，“娘！陆叔叔给我买小人书啦！”
林晚听见声音，抬头往门口看。看见靠在自行车上的陆长洲，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对着他点了点头，又继续跟那个男人聊起了周川上课的事。
陆长洲也对着她点了点头，没进去，而是翻身上了自行车。手里的另一本小人书，还揣在口袋里，他想，明天再给向北吧。
自行车驶离饭店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暖黄的灯光下，林晚还在跟那个男人说话，手势比划着，看起来认真又投入。他心里没有不舒服，反而有点说不清的踏实——就像看到一片曾经荒芜的土地，如今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生机勃勃的，让人安心。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清荷的演出再精彩，他也提不起兴趣。因为那些耀眼的、遥远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这暖黄灯光下的热闹，是孩子们的笑声，是林晚脸上那真实的、踏实的笑容。
这些东西，在沈清荷的舞台上找不到，却在这家小小的饭店里，在林晚和孩子们的身上，全都找到了。
夜风里，自行车的铃铛声清脆地响着，陆长洲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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