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动饭店门口的红灯笼，光影在陆长洲脸上晃了晃，他攥着自行车把手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收紧了，指节泛出青白。
柜台后的林晚还在跟那个男人说话，头微微侧着，嘴角带着笑，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柔和。男人递过一张宣传单，她接过来仔细看，还伸手比划着什么，像是在讨论周川去培训班的细节。两人靠得不算近，可那种自然的、有来有往的默契，却像根细刺，轻轻扎在陆长洲心上。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不是生气，也不是不满，就是心里堵得慌，像有团没处发泄的热气，烧得他喉咙发紧。刚才在书店买小人书时的平静，此刻全没了踪影，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晚刚才的笑容，还有那个男人看向她时，带着欣赏的眼神。
“陆叔叔，你不进来吗？娘说可以给你倒杯热水。”西西拿着小人书跑出来，仰着小脸看他，小辫子上的蝴蝶结还沾着点饭粒。
陆长洲深吸一口气，把自行车停在墙边，跟着西西走进饭店。刚进门，那股熟悉的火锅香就裹了过来，可他没心思闻，目光首接落在柜台旁的两人身上。
“这位同志是？”陆长洲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没看林晚，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像在审视什么。
男人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手里的画纸，伸出手：“你好，我是县文化馆的干事，叫张启明。过来跟林老板商量一下，推荐她店里的周川去参加绘画培训班的事。”
“文化馆的？”陆长洲伸手跟他握了握，力道比平时重了点，“推荐周川？”
“是啊，周川这孩子画画特别有天赋，不培养太可惜了。”张启明没察觉他的异样，笑着看向旁边的周川，“刚才还跟林老板说，下周一就能去上课，到时候还能认识不少喜欢画画的小朋友。”
林晚这才转过身，看着陆长洲，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她以为他送完小人书就会走，没想到会进来，还突然跟张干事搭话。她把手里的宣传单叠好，放在柜台上，语气平静：“陆团长怎么进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陆长洲被她问得一噎，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来送小人书的。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岳飞传》，却没立刻拿出来，反而看向张启明，语气依旧沉：“张干事是专门来推荐周川的？还是……还有别的事？”
张启明愣了愣，随即笑了：“没有别的事，就是专门来送报名表的。我家就在这附近，顺便过来看看。”
“顺便？”陆长洲的眉头皱了皱，目光扫过柜台上的画纸，又落回林晚身上，“现在都快九点了，文化馆的工作，需要这么晚来‘顺便’处理？”
这话一出，店里的气氛瞬间僵了。周川停下手里的画笔，不安地看了看陆长洲，又看了看林晚；西西也察觉到不对，攥着小人书，往林晚身边靠了靠；张启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推了推眼镜，语气还是礼貌的：“陆团长是觉得，我这个时间来不太合适？其实我刚加班结束，路过这里，想着报名表早点送来，林老板也能早点跟周川说。”
林晚看着陆长洲紧绷的侧脸，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她知道陆长洲可能没别的意思，可他这语气，这眼神，像在怀疑什么，让她很不舒服。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张启明和陆长洲之间，语气冷了点：“陆团长，张干事是来帮周川的，不是来做什么别的事。现在时间不早了，张干事还要回家，我送送他。”
说着，她就拿起柜台上的报名表，递给周川：“你先填好，明天我帮你交给张干事。”然后转向张启明，“张干事，我送你到门口。”
张启明点点头，跟陆长洲客气地说了句“再见”，就跟着林晚往外走。路过陆长洲身边时，他还特意笑了笑，可陆长洲没回应，只是盯着林晚的背影，心里的那团热气，烧得更旺了。
林晚送张启明到门口，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转身回来时，就看到陆长洲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个纸包，正是那本没送出去的《岳飞传》。
“陆团长还有事吗？”林晚的语气没了刚才的平和，带着点疏离，“如果是来看孩子的，向北和向南己经回家写作业了，西西也该准备睡觉了。”
陆长洲被她问得一怔，手里的纸包攥得更紧了。他想说“我是来送小人书的”，想说“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没头没脑的：“那个张干事……跟你很熟？”
林晚皱起眉，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解和冷淡：“陆团长，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饭店要关门了。”
陆长洲看着她眼底的疏离，心里那股堵得慌的感觉，突然变成了点委屈。他明明是来送书的，明明只是……只是不想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走那么近，怎么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可看着林晚冷淡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攥着那本没送出去的小人书，站在原地，任由暖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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