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洲攥着那两本小人书,指节被纸壳硌得发疼。他看着挡在门口的陆向北,小小的身子绷得像张弓,眼神里的警惕像淬了劲的小刀子,一下下扎在他心上——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却把他当成了要伤害母亲的“敌人”。
“向北,我……”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是来送书的,可话到嘴边,却被陆向北的眼神堵了回去。孩子的目光太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他只要往前迈一步,就会立刻被推开。
“你不用解释。”陆向北往前站了半步,把门口挡得更严实,“以前你在家里,总是对我娘不好,让她在柴房里冻着,让她一个人带我们三个孩子,你都不管。现在你又来,是不是又想欺负她?”
这话像根粗针,狠狠扎进陆长洲的胸口。他想反驳,想说“我那时候在部队”“我知道错了”,可看着陆向北清澈却带着怨意的眼睛,所有的解释都变成了苍白的借口。他确实没管过他们,确实让林晚受了委屈,这些都是事实,怎么辩都没用。
“我没有想欺负她。”陆长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就是……买了两本小人书,想送给你和向南。上次的《岳飞传》,我没来得及亲手给你。”
他把小人书往前递了递,封面上的“三国演义”西个字在夕阳下泛着光。可陆向北却没接,甚至往后退了一点,像是那书里藏着刺:“我不要你的东西。娘说了,我们的东西自己能买,不用别人给。”
“别人?”陆长洲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是你爹,不是别人。”
“爹?”陆向北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声音轻了些,却更扎人,“以前你没管过我,现在也不用了。我有娘,娘会给我买小人书,会教我保护自己,我不需要爹。”
就在这时,林晚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洗完的抹布,水珠子顺着布角往下滴。她看到门口的场景,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陆长洲,语气淡淡的:“向北,让他走吧。店里还要收拾,别耽误事。”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在说“让一个路过的客人离开”。可正是这份平静,比任何指责都让陆长洲难受——他在她心里,己经连“需要被指责的人”都算不上了,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陆长洲看着林晚,她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鬓角垂着几缕碎发,脸上沾着点面粉,却比舞台上精心打扮的沈清荷更真实。他想说点什么,想道歉,想解释,想求她再给一次机会,可看着她平静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书我放这儿了。”他把小人书放在门口的石阶上,指尖碰到冰凉的石头,才勉强找回点力气,“要是你们想看,就拿进去。不想看……扔了也没关系。”
说完,他没再看陆向北,也没再看林晚,慢慢转过身,推起自行车。车链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傍晚的安静里格外刺耳。他跨上车,脚蹬子踩下去时,却觉得比平时重了百倍,像是驮着块卸不掉的石头。
自行车慢慢往前骑,他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是林晚的,是陆向北的,还有隐约传来的、西西和向南的说话声。风裹着饭店里飘来的火锅香,以前觉得温暖的味道,现在却像根细刺,扎得他鼻腔发酸。
他攥着车把的手,手心全是汗。那两本小人书还放在石阶上,他甚至能想象到,它们可能会被风吹到路边,或者被路过的狗碰翻,没人会在意——就像没人在意他的心意一样。
“哥哥!”
就在他骑过巷口时,身后突然传来西西清脆的声音,像颗小石子,砸在他的后心上。
他下意识地停住车,耳朵绷得紧紧的,等着孩子接下来的话。
“那个叔叔又来了!”西西的声音带着点好奇,却没丝毫亲近,“娘刚才跟我说,要是他再来,我们不理他就好了!”
没有愤怒,没有哭闹,只是孩子单纯地复述着母亲的话,却比任何狠话都更伤人。陆长洲坐在自行车上,后背僵得像块铁板。傍晚的风卷着落叶,落在他的军装上,又被风吹走,像他那些迟来的、没人需要的关心。
他慢慢蹬起自行车,这次没有再停。巷口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怎么也拉不近他和那个家的距离。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不仅失去了林晚,还失去了孩子们——在他缺席他们成长的那些日子里,他己经彻底变成了这个家的“外人”,连送一本小人书,都成了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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