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打俺狗蛋？”
王彩凤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从堂屋冲出来，蹬蹬蹬闯进东屋，揪着麦草的头发就把她拖到了院子里。
“反了你了！”
“还敢指桑骂槐打俺狗蛋！”
“家兴！”
“给我打”
“往死里打！”
王彩凤顺手抄起墙角的洗衣棒槌，塞到儿子陈家兴手里。
“打！”
“给我狠狠打！”
“敢跟老娘对着干，还想分钱？”
“长崩了你了！”
“打——！”
陈家兴手里攥着棒槌，犹豫着，下不去手。
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手里从没摸过整钱。
出去赶集，看见想吃的想玩的，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二婶提出分钱，他心里其实是赞成的。
麦草想给孩子做衣服，也没错啊。
狗蛋淘气，穿衣服费，麦草一件衣服补丁摞补丁，都补了多少回了。
“陈家兴！”
“你敢不听我的话？！”
王彩凤见儿子不动，更是火冒三丈。
“好！好！你不打，我打！”
她夺过棒槌，没头没脑地就往麦草身上打去。
麦草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她想反抗，可多年积威之下，那点反抗的念头刚冒头，就被恐惧压了下去，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和求饶。
西屋里的冬青，听着外面棒槌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麦草的惨叫，只觉得一阵阵心寒。
今天打麦草，明天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麦草的哭声越来越凄厉，冬青猛地拉开西屋门，冲着王彩凤吼道：
“够了！”
“打打打！”
“你就知道打！”
“她错哪儿了？”
“她不就想给狗蛋买块布做衣服吗？”
“错哪儿了？！”
吼完王彩凤还不够，她转头又狠狠踹了自家男人陈家旺一脚，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死鳖精！”
“你倒是放个屁啊！”
“你闺女的棉衣棉裤还做不做了？”
“你是不会打铁，可也跟着跑前跑后忙活了这么多天，没功劳还没苦劳？”
“干了这么多天一分钱见不着，我和闺女跟着你冻死饿死算了！”
“不行明天你就出去给人扛活！”
“扛活也能挣几个钱，总比白干强！”
冬青这番话，明着是为麦草喊冤，实则也是为自己争一口气。
她要不反抗，下一个跪在院子里的，就是她！
冬青这一通发作，把王彩凤气得浑身发抖，举着棒槌就要冲过来打冬青。
“小娼妇！”
“敢踢你男人！”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家旺也是你能打的？！”
“你给我跪下！”
王彩凤没打到灵活的冬青，只能跳着脚让她跪下。
麦草还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跪院子是王氏最厉害的惩罚，她曾在寒冬腊月跪了一天一夜，膝盖差点废掉。
陈梅英和陈桃英姐妹俩，看着母亲打骂嫂子，早己司空见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觉得两个嫂子活该，欠收拾。
前院，引娣悄悄溜到后院墙根下，作者“梦雨樱花”推荐阅读《民国弃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听了一会儿里面的鸡飞狗跳，又飞快地跑回家，一五一十地学给李秀茹听。
李秀茹听完，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引娣的额头：
“你个小鬼灵精，咋又跑去听墙根了？”
“那天晚上妈你不在，满意哭得厉害，梅英姐把满意抱到二嫂屋里，想让二嫂喂口奶，满意不吃，二嫂就偷偷埋怨大嬢，嫌她多事，我都听见啦。”
引娣眨巴着大眼睛。
“原来大嫂二嫂也跟大嬢不是一条心啊。”
“大嬢老是哄着俺爹，把俺爹的钱都哄走了，我就想着，要是后院也乱起来，让他们自己斗去，就没空惦记咱家啦！”
李秀茹呵呵笑了几声，随即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往后少去后院听这些是非。”
“记住没？”
“后院过得好歹，是她们自己的造化，跟咱家不相干。”
“为啥不相干？”
引娣不解。
“她们越乱，咱家不是越清净吗？”
“胡说！”
“你大嬢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大丫鬟，那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可不是咱们这小门小户能比的，她啥手段没见过？”
“她哄着你爹，图的就是那点钱，顺便拿捏咱们二房。”
“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别掺和那些。”
“俺爹就是傻。”
引娣嘟囔了一句。
“不许这么说你爹！”
李秀茹板起脸。
“他再不是，也是你爹！”
引娣壮着胆子，小声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妈……要是……要是不要俺爹了，咱家是不是……”
“胡说八道！”
李秀茹脸色微微一变，打断了女儿的话。
“妈跟你爹闹，那是大人之间的事。”
“你爹……他根子上不坏，就是耳朵根子太软，从小跟你大嬢长大，被她哄惯了。”
“往后他手里没钱，心思自然就慢慢转回咱们这个家了。”
李秀茹没有把话说完。虽说现在讲男女平等，乡政府也支持离婚，可离了婚的女人又能去哪儿？
多半还得再嫁。
去别人家，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娘，让自己的孩子去看后爹后娘的脸色？
想想就觉得划不来。
再说，陈建国除了耳根软、好喝酒，也没别的太大毛病。
这段时间，让他干啥他也干，下地虽然偷懒，总算也伸了手。
日子，总得慢慢往前过。
后院并未因冬青的反抗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王彩凤打不到冬青，又逼着陈家旺打媳妇。
可陈家旺心疼冬青，哪里下得去手？
王彩凤气得捶胸顿足，大骂陈家旺“娶了媳妇忘了娘”，又指着冬青的鼻子骂她“有爹生没娘养”、“没家教”。
冬青的亲娘早逝，但后娘是她的亲姨，待她视如己出。
这句“有爹生没娘养”彻底戳到了冬青的痛处和底线。
她哭着跑回了娘家。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冬青的爹、后娘，还有本家的叔伯兄弟，浩浩荡荡十几口人，第二天就怒气冲冲地来到了陈建业家，把个后院站得满满当当。
冬青娘家人围着王彩凤，你一言我一语，唾沫几乎把她淹没。
尤其是冬青的后娘，叉着腰，指着王彩凤的鼻子骂：
“你敢说俺家冬青有爹生没娘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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