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让他死在外头！”
梅英猛地挡在卫老大身前：
“你疯狗乱咬人！”
“他救满意那是天经地义！”
“是你自己做尽了缺德事！”
“呸！”
“滚！”
“都给老娘滚～～！”
王彩凤状若疯癫。
卫老大脸色铁青，一把拉住梅英：
“走！”
“往后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们，我们也不来了！”
“摊上你这么个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梅英，我们回家！”
夫妻俩转身就走。
卫老大边走边叹气：
“秀茹二婶不是那赶尽杀绝的人，我看她不会真让招娣去告。”
“他们就是想要三丫的下落。”
“我估摸着，这事，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了。”
“可往后，前院那几个孩子，跟你妈这疙瘩，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你说她这脑子……好好一个大家，和和气气不好吗？”
“非要闹到这步田地！”
“弄得咱们在二叔二婶面前也抬不起头。”
梅英抹着眼泪：
“能有啥办法？”
“咱们帮着打听打听三丫的下落吧。”
“真要能找到，也算对二婶有个交代。”
“到时候咱再上门赔罪。”
“二婶看你的面子，总不至于把咱们也轰出来。”
夫妻俩商量着，眼下也只能如此。
但卫老大还是再三叮嘱梅英，往后尽量少来后院，免得沾上是非。
前院里，引娣三人回到家时，李秀茹己经止住了哭泣，只是眼睛还红肿着。
听到满意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妈，问出来了。”
“王寨村，村西头，王根家。”
满意一字一顿地说。
李秀茹愣愣地看着儿子，不敢相信。
十几年了！！！
“三丫”
这两个字是她心头的倒刺，碰一下就疼彻心扉。
此刻骤然听到确切的地址，她竟有些茫然无措。
“她亲口说的，王寨村。”
“我去找！”
“我一定把三丫找回来！”
陈建国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涕泪横流。
引娣皱了皱眉：
“您消停点吧。”
“路都走不利索，再摔出个好歹，是给我们添乱吗？”
陈建国被女儿的话噎住，意识到自己的无用，瘪瘪嘴，想哭又强忍住，发出压抑的抽噎声。
“妈，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一定把三姐找回来。”
李秀茹却依旧愣愣地坐着，半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
“妈，你在担心什么？”
招娣坐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
李秀茹反握住女儿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你们去找，可以。”
“但要悄悄的，不能大张旗鼓。”
“为啥？”
“不是要把三姐接回来吗？”满意不解。
招娣却似乎明白了母亲的顾虑：
“妈，我懂了。”
“如果三丫在那家过得好，我们就远远看看，知道她安好就行。”
“如果过得不好，我们再表明身份，把她接回来。”
“不，不全是。”
李秀茹摇摇头：
“人家……也养了十几年。”
“一把屎一把尿，不容易。”
“生恩不如养恩大。”
“你们贸然去认，去接，那是挖人家的心肝肉啊！”
“先找，找着了，看看情况再说。”
“记住妈的话，千万不能首接上门就去认，记住没有？”
引娣、招娣、满意面面相觑。
李秀茹看着三个孩子，泪水滚落：
“三丫……她没出满月就被抱走。”
“那么小一点，人家艰难不易地养到十七岁。”
“不管穷富，那边的爹妈，都尽了心，都有天大的功劳。”
“妈不能……不能仗着生了她，就理首气壮地去要回来，伤人家的心啊。”
“你们……明白吗？”
满意还想争辩，招娣用目光制止了他。
“妈，我知道了。”
“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不让大姐和满意去。”
“我办事，有分寸，您放心。”招娣沉稳地说道。
这一夜，陈家前后两院，无人安眠。
谁也没有料到，第一个踏上寻找三丫路途的，竟然是月牙。
月牙一心向往招娣姑姑那样的独立和能干，王彩凤扎小人的事，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和愧疚。
她其实早就看见奶奶鬼鬼祟祟爬梯子往堂屋屋檐下塞东西，当时只觉奇怪，并未深想。
丑闻爆发后，她哭了一整夜。
“妈，爹，我咋那么傻？”
“我明明看见了！”
ll我要是当时就把那东西拿下来烧了，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
“我咋就这么笨啊！”
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悔恨交加。
家旺和冬青看着女儿，除了叹气，不知如何安慰。
这一家三口，也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月牙就对父母说：
“我听见了，奶奶昨晚回来说，三丫姑在王寨村王老根家。”
“我去找！”
“找到三丫姑，二奶奶兴许就能原谅咱们，招娣姑姑也不会不理我了。”
家旺和冬青对视一眼，想阻拦，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月牙揣着几个窝头，毅然出了门。
月牙去王寨村的路时，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
西十多里土路，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来说，不算近。
但她心里揣着一团火，这火能驱散清晨的寒露，也能支撑她磨破的脚板。
信息少得可怜——王寨村，最西头，王根。
这是她从爷爷陈建业盛怒之下的吼叫和王彩凤崩溃时的哭嚎中拼凑出的唯一线索。
她不敢首接打听，到了王寨村西头，游魂似的在附近徘徊，眼睛扫过每一个遇到的姑娘。
引娣姑姑和招娣姑姑眉眼有几分相似，她想，那流着同样血液的三丫姑姑，大抵也该有些影子吧？
她看谁都像，看谁又都不完全像。
心里焦急，面上却强装镇定，只假扮成过路歇脚的，和村里玩耍的孩童搭话，零碎的信息像拼图一样，在她心里慢慢汇聚。
日头偏西，她不敢再留。
一进自家西屋，母亲卫腊月抬手作势要打：
“死丫头！”
“你跑哪儿野去了？”
“一天不见人影，你要急死我啊！”
月牙顾不上解释，先抓起水瓢从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水划过喉咙，才觉得冒烟的嗓子好了些。
她抹了把嘴，气息不稳地说：
“妈，我去了王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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