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像不像二奶奶？”
梅英也慌了神，仔细打量着欢欢的侧影：
“有……有点影子，可……又不太像……”欢欢太瘦小了，瘦得几乎脱了形，面色蜡黄，头发枯黄。
按年纪算，三丫今年该十七了，可眼前的欢欢，身量看起来还不如十五岁的月牙高挑。
“大姑，你倒是给个准话啊！”月牙急了。
梅英哪里给得出准话？
一个没出满月就被抱走的孩子，谁能断定她长大后的模样？
月牙不甘心，悄悄跟上了去河边的欢欢。
就在这时，一个推着独轮车、满脸褶子的男人吱呀吱呀地从另一边过来，正是王根。他瞥了一眼明显是外村人的家旺几个，没理会，推车就要进院。
卫老大一首盯着王根的脸，尤其是他左脸颊上那颗显眼的黑痦子。
突然，卫老大瞳孔一缩，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个冲上前，死死抓住王根的衣领，目眦欲裂：
“是你！”
“没错！”
“就是你！”
“老子认得你这张脸，认得你这个痦子！”
家旺、家财、梅英都懵了，纷纷围上来。
王根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蒙了，双手还扶着车把，挣扎着想甩开：
“你干啥？”
“撒手！”
“哪来的疯子！”
“就是你！”
“十一年前！”
“就是你混进我们村，拐走了我小舅子满意！”
“我不会认错！”
这句话炸得家旺几人魂飞魄散。
“啥？”
“他是拐子？！”
“就是他！”
“剥了皮我认得他的骨头！”
卫老大死死攥着王根，转向家旺家财。
“那年满意丢，全村人都记得！”
家旺家财红了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扑上去对着王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天杀的人贩子！”
“打死你个丧良心的东西！”
王根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抱着头蜷缩起来。
云朵在院里听到动静，提着烧火棍冲出来，见状尖声叫骂，想要解救王根。
眼看王寨村的村民被惊动，越聚越多，月牙心念电转，知道绝不能陷入被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拔高声音，清脆的嗓音盖过了嘈杂：
“各位王寨村的叔伯婶娘！”
“我们是陈家庄的！”
“地上这个人，叫王根，他是个人贩子！”
“十一年前，他混进我们村偷走了我西叔满意！”
“我们全村人找翻了天！”
“要不是我大姑父，碰巧走山路撞见，我西叔就被他卖到不知哪个山旮旯里去了！”
正要上前帮手的王寨村民顿时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月牙心一横，决定再加一把火，她指向听到动静、端着洗衣盆呆立在原地的欢欢，朗声道：
“还有她，欢欢！”
“根本不是王根捡的！”
“是她十七年前从我们家偷走的！”
“是我二奶奶的亲闺女！”
“我们家找了十几年，今天才找到这里！”
“没想到他人面兽心，不仅偷了我姑，还想拐卖我叔！”
“我们现在就要抓他去乡里公安局！”
“放你娘的狗屁！”
王根在地上挣扎着嘶吼。
“欢欢不是我偷的！”
“我没偷孩子！”
“我没拐人……”
月牙深知此刻气势绝不能弱，必须镇住场面：
“各位乡亲要是不信，可以把你们村干部请来！”
“咱们当面对质！”
“我们陈家庄的干部、当年请来打土坯的匠人都能作证！”
“十一年前，就是他突然出现在我们村，然后我西叔就丢了！”
“这事我们周边几个村的老人都知道！”
那年月，村干部在村民心中极有威信。
很快，王寨村的支书和队长就被请来了。
听了双方言语，村干部们也面露难色。
按理该维护本村人，可陈家庄的人言之凿凿，还要见官，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村干部商量后，对家旺他们说：
“人我们先看着，保证不让他跑。”
“你们看……”
月牙立刻和家旺几人商量：
“三叔，爸，咱们人少，硬带不走他。”
“得赶紧回家报信！”
“让二奶奶、引娣姑、招娣姑、西叔都来！”
“还有咱们村的干部！”
“必须去乡里报案，让公安来抓人！”
小小年纪，思路却异常清晰。
家旺当即道：
“你们快回！”
“我留在这儿看着他们！”
“月牙，你去乡医院找你招娣姑，她主意多！”
月牙深深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欢欢，喊道：
“姑！”
“你等着！”
“我们这就回家叫二奶奶来！”
“你亲妈！”
“你上头还有引娣姑、招娣姑，下头有满意叔和火生叔！”
“我们一定来接你回家！”
“想把人带走？”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云朵眼见形势不利，竟疯魔般冲回屋里，提了把砍柴刀出来，不管不顾地抡起来。
“放开老根！”
“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王寨村干部大惊，厉声呵斥：
“云朵！”
“把刀放下！”
“你想干啥！”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
“帮着外村人欺负自己人！”
“我跟你们拼了！”
云朵状若疯癫，她的三个亲生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王根前妻生的两个儿子早被云朵逼去山上当护林员，此刻都不在家。
云朵带着三个孩子又哭又闹，场面一度失控。
王寨村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云朵苛待欢欢，在村里是公开的秘密。
如今人家亲爹娘找上门，王根还可能涉及拐卖，谁还敢轻易出头？
再看陈家庄这几人，言之凿凿，还要报官，不像作假。
一时间，竟无人替王根说话，指指点点的目光更多是投向他和云朵。
王根面如死灰，只会反复喃喃：
“我没偷……欢欢不是我偷的……”
但村干部的眼神己经变了，不再信任他。
家旺紧紧跟在村干部身边，意思明确：【我就盯着，别想耍花样】。
月牙、家财、卫老大、梅英不敢耽搁，转身就往村外跑。
临走，月牙还不忘跑到欢欢身边，快速说道：
“姑，你放心！”
“我们一定回来！”
她看到云朵提着刀冲过来，目标似乎是欢欢，想也没想，下意识将欢欢往旁边一推！
“啊～！”
云朵的刀擦着月牙的左肩胛划过，衣破血溅！
“月牙！”
家旺目眦欲裂，冲上去一脚狠狠踹在云朵肚子上，将她踹翻在地，又补上一脚。
云朵疼得满地打滚。
“二哥！”
“快！”
“送月牙去医院！”家财急喊。
场面大乱。
王寨村干部也慌了神，这要是在村里出了人命，谁都担待不起！
立刻有人套来了马车，家旺抱起脸色惨白、肩头鲜血淋漓的月牙，放上马车。
家财、卫老大、梅英急忙跟上，马车朝着乡卫生院疾驰而去。
欢欢看着远去的人群和车上那片刺目的血红。
月牙是为了推开她才……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到马车扬起尘土跑远了，她才像是突然惊醒，下意识地迈开腿，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马车颠簸着冲到乡卫生院门口，家旺抱着己经不省人事的月牙，冲进大门就嘶声大喊：
“招娣！招娣！快救救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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