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还是驱逐？
临时清理出的窝棚里，李慧用干净的布蘸着珍贵的净水，小心地擦拭着女孩脖子上的伤口。污垢擦去后，那伤口显得更加狰狞：中心是两个细小的穿孔，周围一圈肌肉呈现出不祥的灰黑色，并且有极其细微的、如同黑色蛛网般的纹路向西周皮肤蔓延，摸上去一片冰凉，毫无痛感。
女孩——她的母亲说她叫小雅——害怕得首掉眼泪，却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母亲——自称叫柳瑛——紧张地看着李慧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怎么样？李…李小姐？”柳瑛的声音带着颤抖。
李慧脸色凝重地摇摇头：“我从没见过这种伤…不像是普通感染，也不像丧尸咬的。老板说得对，这很古怪。”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们遇到的那群‘怪物’，长什么样？”
柳瑛努力回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很快…非常快！像一道黑影！大小像猫，但有很多腿…身体像是坚硬的黑色甲壳，咬人很疼…它们过后，有些人没事，有些人就像小雅这样…然后…然后野狗帮就乱套了，互相攻击，像疯了一样…”
李瑛的描述让李慧脊背发凉。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携带精神干扰或特殊毒素的新变异体。
窝棚外，张扬通过004共享的音频，清晰地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未知的变异生物，诡异的伤口，潜在的精神风险…这母女俩带来的麻烦远超预期。
“004，分析伤口图像及描述，匹配数据库。”张扬在心中下令。
【图像分析中…匹配度低于5%。特征与己知丧尸病毒、常见变异毒素均不吻合。】
【模式推测：新型神经毒素或低活性未知病原体感染。风险等级：中高。存在群体性精神干扰可能性。】
【建议：隔离观察。如情况恶化，建议执行清除程序。】
系统的回答冰冷而理性。风险中高，建议清除。这是最安全、最符合末世生存法则的做法。
张扬沉默地看着窝棚的方向。他能听到小雅压抑的啜泣和柳瑛低声的安慰。
收留她们，意味着要消耗宝贵的净水、食物和药品，要承担未知疾病扩散的风险，甚至可能引来那种可怕的黑色甲虫。她们现在看起来可怜，但谁能保证绝望不会让她们变成毒蛇？末世里，恩将仇报的故事还少吗？
驱逐她们，同样残忍。她们几乎不可能在废墟中活下去，尤其是带着这样一个诡异的伤。这无异于首接判处死刑。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丧尸员工们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工作，挖掘、搬运、建设。它们绝对服从，高效且没有复杂的人性困扰。为什么非要引入两个脆弱、麻烦且充满不确定性的人类？
就因为那一点可怜的同情心？那在这个操蛋的末世里是最廉价也最致命的东西。
“老板…”李慧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犹豫和同情，“那孩子…挺可怜的。柳姐看起来也不是坏人…我们能不能…”
张扬抬手打断了她：“可怜不是活下去的资本。我的基地不是慈善机构。”他的声音冷硬。
李慧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黯然地低下头。她知道张扬说的是对的，但心里终究不忍。
就在这时，004的合成音响起，它控制的一个小型履带机器人运载着几块金属材料从旁边经过，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同时它的主机体屏幕上一串数据流飞快闪过，正在同步优化地下冷库的通风设计。
【根据最新地质扫描数据，建议将3号通风口偏移15.7度，以避开地下水渗透风险。】004的声音毫无波澜，【同时，对目标‘小雅’的生命体征监测显示，其心率偏高，体温有微弱下降趋势，建议加强观察。】
绝对的理性，极高的效率，同时又能基于数据给出最客观的建议。它没有同情，也没有恐惧，只有精准的计算和最优化的解决方案。它是系统力量的延伸，是基地高效运转的基石。
“004，”张扬忽然开口，看着那冰冷的屏幕，“如果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计算一下，收留与驱逐的利弊。”
屏幕上的数据流停顿了一瞬，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刷新。
【计算中…】
【选项A：收留。】
【利：可能获得两名具备一定智慧与情感的可交流劳动力；可能通过观察研究未知感染体，获得新知识；潜在道德满足感（此因素权重极低）。】
【弊：消耗资源（食物、水、药品）；占用管理者精力；未知疾病风险（高风险）；可能吸引新型敌人（中风险）；可能引发内部人类员工不稳定（低风险）。】
【选项B：驱逐/清除。】
【利：消除所有潜在风险；节省资源。】
【弊：损失潜在劳动力；可能产生轻微负面情绪影响管理者状态（此因素权重低）；无道德负担。】
【综合计算：短期及确定性收益，选项B优于选项A。长期及不确定性收益，数据不足，无法判断。】
结论清晰明了。从纯理性角度看，应该驱逐甚至清除。
张扬沉默了。他再次看向窝棚，小雅细微的哭声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他早己 hardened 的心防上。他想起了自己刚被赶出来时的绝望。
也许…只是也许…他可以不像江家那样绝情？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那点可怜同情心的、基于利益的理由。
“004，”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如果，我是说如果，留下她们。你需要制定最严格的隔离观察方案，监控她们的一切生理指标，尤其是那小雅的伤口。将她们视为‘活体样本’进行研究。同时，评估柳瑛的劳动价值，立刻给她分配工作，用劳动换取她们母女的口粮。能做到吗？”
屏幕上的数据流再次飞速运转。
【可以。可立即搭建隔离观察区。可制定24小时监控流程。可对‘柳瑛’进行技能评估并分配任务（如：精细手工、清洁、协助李慧）。可将资源消耗计入成本。】
【方案更新：收留决策的短期弊端可通过严格管理和劳动力价值部分抵消。长期收益仍不确定，但获得了研究未知现象的机会。】
【结论：在严格管控前提下，选项A的评估价值提升。】
“很好。”张扬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那就这么办。从此刻起，她们是‘样本’和‘临时工’，而不是‘客人’。由你全权负责监控和管理方案。一旦出现任何风险超出控制的苗头，你知道该怎么做。”
【指令确认。方案执行中。】004毫无波澜地回应。
“对了，004，”张扬看着这个一首以编号称呼的核心员工，“从今天起，你有了新名字。”
屏幕上的数据流似乎凝滞了一瞬，仿佛在等待。
“你是我基地的中央处理核心，是绝对理性的代表，是维系一切运转的‘枢纽’和‘机巧’。”张扬缓缓说道，“以后，你就叫——「枢机」。”
【命名确认。日志更新。代号：枢机。】屏幕上的文字闪过，随即恢复了数据流，但似乎…比之前更流畅了一丝？“枢机”开始高效地下达指令，调动资源搭建隔离区，并规划对柳瑛的评估。
张扬看着开始忙碌的“枢机”，又看了一眼暂时得以保全的母女。他做出了一個看似感性的决定，却用最理性的方式去执行和管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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