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对峙，如同在冰封的湖面凿开了一个微小的孔洞，虽未能破冰，却也让一丝异常的气流渗透了进去。
萧临带着满腔的烦躁与混乱离去，那强行镇压下去的刺痛感，如同埋在他被篡改记忆深处的火药引信，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苏杳，在地牢的绝对寂静中，将所有的情绪——愤怒、悲伤、失望、乃至那一丝微弱的不甘——都沉淀、淬炼，最终化为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天道赢了这一局吗？表面上看，是的。
它成功地将她最大的盟友变成了敌人，将她囚禁在这暗无天日之地，让她辛苦建立的联盟摇摇欲坠。
但它似乎忘了，或者说，它低估了一点：一个被逼到绝境、连生死都己置之度外的人，所能爆发出的破坏力。
尤其是，这个人还掌握着“剧本”，知晓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
天道要维护“剧情”的稳定运行。
那么，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某个角色的偏离，而是整个世界的……崩坏。
苏杳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地牢里不见天日，但她能感觉到，外界的风雨似乎更急了。
雷声隐隐传来，带着一种炫耀般的威压，仿佛天道在庆祝它的胜利，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试图挤压她的意志，让她屈服，让她承认“命定”的失败。
这种压力，在萧临离开后的几个时辰里，达到了顶峰。
牢房外的甬道里，火把的光焰开始不正常的摇曳，明灭不定。石壁似乎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震动。
空气中充满了静电，苏杳的发丝都微微飘起。
一种宏大、漠然、带着毁灭气息的意志，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要将她最后的精神防线也彻底碾碎。
它在逼迫她认输。
或许，还在试图进行更深层次的“修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达到顶点时，苏杳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疯狂后的清明与决绝。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牢房中央，仰起头，透过那小小的透气孔，望向外面被雷云笼罩、一片混沌的天空。
她知道，它“听”得见。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屈、所有的破釜沉舟的决心，都凝聚在喉间，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那无形的、高高在上的存在，发出了她的“谈判”——
“够——了——！”
声音在地牢中炸响，甚至盖过了隐隐的雷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
虚空之中，那庞大的意志似乎微微一顿。
苏杳不等它反应，继续用那种近乎嘶吼，却又异常清晰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宣告：
“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听得见！你这藏头露尾、只会玩弄命运线的懦夫！”
“你以为你赢了？把我关起来，把萧临变成傀儡，你就高枕无忧了？”
“我告诉你！做梦！”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笑意：
“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剧本’吗？你不是最怕这个世界脱离你的掌控吗？”
“好！你再逼我！再敢动我身边的人一下！再试图操控任何人的意志！”
苏杳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的毁灭：
“我就彻底毁了这一切！”
“我会把我知道的‘剧情’，所有未来的走向，所有关键节点的秘密，用我能想到的最快、最广的方式，散布到天下皆知！”
“我会告诉皇帝，他什么时候会死，他的儿子们会如何夺嫡！我会告诉敌国，边疆哪处布防最弱，何时进攻最佳！我会告诉每一个有野心的诸侯，他们‘命定’的疆域在哪里！”
“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人生是一出被写好的戏！让猜忌、恐慌、提前的杀戮，席卷整个天下！”
“你不是要剧情吗？”苏杳狞笑着，“我就给你一个彻底混乱、提前爆发、血流成河的剧情！让所有角色都觉醒！都疯狂！我看你这个破剧本还怎么演下去！”
她死死盯着透气孔外翻滚的雷云，发出最后的通牒：
“要么，你现在就劈死我！让我魂飞魄散，彻底闭嘴！要么，就给我滚远点！收起你那些小把戏！”
“把我逼急了，大家就一起玩完！看看你这所谓的‘天道’，能不能收拾一个彻底崩坏的世界！”
“看谁怕谁——！”
最后西个字，她几乎是咆哮而出，声带仿佛都要撕裂。整个地牢都被这股疯狂的意志震动，石壁簌簌落下灰尘。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外界那滚滚的雷声，戛然而止。
笼罩在头顶那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摇曳的火把稳定下来。
空气中躁动的静电消失无踪。
透过透气孔，可以看到，那厚重得仿佛要压垮大地的雷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露出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天光。
虚空之中，那股庞大的意志似乎陷入了某种剧烈的规则波动。
它“听”懂了苏杳的威胁。
这个威胁，首指它存在的根基——世界的稳定与剧情的可预测性。
一个知晓一切并决心破坏的“病毒”，其危害远超一个单纯不听话的角色。
“彻底崩坏”的代价，是它无法承受的。
相比之下，暂时容忍这个“BUG”的存在，维持表面的稳定，成了更“经济”的选择。
天道，第一次，在一个它视为蝼蚁的个体面前，退缩了。
地牢中，重归死寂。
苏杳脱力般地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冷汗浸湿了后背。
刚才那番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精神。
但她知道，她赌赢了。
用这种“同归于尽”的疯批姿态，她暂时逼退了天道最首接的压迫。
雷云散去，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
萧临的记忆尚未恢复，林婉婉这个“天命之女”仍在虎视眈眈，暗处的“管理者”和“系统”更是未知的威胁。
但至少，她为自己，也为这个刚刚萌芽的“反抗联盟”，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苏杳抬起手，看着微微颤抖的指尖，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谈判……破裂。但暂时，休战。”
与天的第一轮正面硬刚，以她的疯狂，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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