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之事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将军府内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甚至因苏晚晴雷厉风行的手段,下人们行事更加规矩谨慎了几分。萧墨辰的腿疾在苏晚晴的持续治疗下稳步好转,但其中一味主药“穿地龙”却因药性特殊,府中库存告罄,需新鲜采摘的效力最佳。
穿地龙多生于背阴山坡、石缝林间,根系深长,形如龙骨,有极强的舒筋活络、接骨续损之效,正是对症萧墨辰那沉疴旧伤的良药。
这日天光未亮,苏晚晴便带着翠儿,挎上药篓药锄,告知忠伯要去后山采药。忠伯本想派几个护卫跟随,却被苏晚晴以“人多动静大,反而不便寻觅草药”为由婉拒。她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观察这片属于殷朔势力范围的山林,同时也想试试能否寻到些边关特有的、可用于制毒或解毒的稀有草药。
后山连绵,林木渐深。晨曦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翠儿有些紧张地跟在苏晚晴身后,紧紧握着手中的小药锄。
苏晚晴却步履轻快,目光如炬,仔细搜寻着地面和岩缝。她前世常在更恶劣的环境下执行任务,辨识植物、利用地形是基本技能。不过半个时辰,药篓里便多了几株品相不错的普通草药。
“夫人,您看那边!”翠儿忽然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处陡峭的背阴石壁,几株叶片呈龙鳞状、开着不起眼小黄花的植物紧紧贴着岩石生长,“那是不是……穿地龙?”
苏晚晴循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不错,正是它。”那石壁陡峭湿滑,不易攀爬,但对于需要新鲜根茎的穿地龙来说,却是绝佳的生长地。
她示意翠儿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挽起袖子,准备借助岩缝和突出的树根攀爬上去。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一株穿地龙的根系时,耳廓微动,敏锐地捕捉到侧后方林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踩断枯枝的声响!那不是野兽,是人的脚步声,而且刻意放轻,带着一股隐匿的杀气!
苏晚晴心中警铃大作,动作瞬间停滞,身体紧贴岩石,屏住呼吸。
透过枝叶的缝隙,她看到两个穿着灰褐色、与山林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劲装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朝她这个方向摸来。他们身形精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眼神锐利如鹰,西处扫视,带着北狄人特有的深邃轮廓和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北狄的探子!竟然摸到了离将军府如此之近的后山!
苏晚晴心念电转。硬拼不明智,对方有两人,且都是好手。呼救?翠儿离得远,而且可能打草惊蛇。必须速战速决,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或者……困住他们。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落在石壁下方一丛生长着暗紫色藤蔓的植物上——断肠藤!此藤枝叶含有剧毒,触碰即会引起皮肤红肿溃烂,汁液若进入血液,可致人麻痹甚至死亡。
一个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形。
她悄无声息地滑下石壁,对不远处紧张望过来的翠儿打了个“噤声、隐蔽”的手势。翠儿会意,立刻蜷缩到一块大石后面,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苏晚晴则如同灵猫般,借助树木和岩石的掩护,迅速绕到那两个北狄探子的侧前方。她拔出腰间一把用来挖药的小巧匕首,飞快地割下几段断肠藤,又扯下几根坚韧的树藤。
她利用树木和灌木,快速布置了一个简易却致命的陷阱——将断肠藤巧妙地缠绕在树藤之间,形成几个不易察觉的绊索和圈套,位置正好卡在探子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她还在陷阱中央撒上了一些特意带来的、能吸引某些嗜毒小虫的药粉,增加混乱。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隐匿到茂密的灌木丛后,手中扣紧了几枚浸过麻药的银针。
那两个北狄探子显然没将这寂静的山林放在眼里,依旧小心翼翼地前行,目光更多地投向将军府的方向,似乎在勘察地形。
“咔嚓!”走在前面的探子猝不及防,一脚绊中了藤蔓绊索!
“小心!”后面那人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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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山林的寂静!那探子接触藤蔓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泡,剧痛让他满地打滚,又触发了更多的毒藤圈套,整个人很快被带有毒刺的藤蔓缠住,惨叫声变得嘶哑而绝望。
后面那个探子大惊失色,连忙拔刀想要砍断藤蔓救人,却也被西处蔓延的毒藤逼得手忙脚乱,不敢轻易靠近。
就是现在!
苏晚晴眼中寒光一闪,手腕一抖,两枚浸麻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那名尚能活动的探子颈侧!
那探子反应极快,听到风声下意识闪避,一枚银针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另一枚却深深扎入了他的肩胛!麻药迅速生效,他身体一僵,动作顿时迟缓。
苏晚晴不再隐藏,从灌木丛后跃出,手持匕首,首扑那名中了麻药的探子!她身形灵动,招式狠辣刁钻,专攻关节要害。
那探子肩部中针,半边身子麻痹,实力大打折扣,在苏晚晴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只能勉强招架,险象环生。
眼看就要将其制服——
“什么人?!”一声清冷的厉喝自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至,剑光一闪,精准地挑开了苏晚晴刺向探子咽喉的匕首,同时反手一掌,将那名摇摇欲坠的探子劈晕在地。
苏晚晴收势后退,看向来人。
正是萧墨辰!
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显然也是来这后山巡查或另有要事,此刻他脸色凝重,目光如电,先迅速扫视了一圈现场——那个被毒藤缠绕、己然昏死过去的探子,地上被打晕的另一个,以及手持匕首、气息微喘、眼神却异常冷静的苏晚晴。
他的目光尤其在那些布置巧妙的毒藤陷阱和苏晚晴手中的匕首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翻涌着巨大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知道她会医术,会用毒,甚至有些身手,但亲眼见到她在这山林之中,如此短时间内,利用环境布置出这等狠辣的陷阱,并且险些独自拿下两名北狄精锐探子……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夫人……”萧墨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没事吧?”
苏晚晴平复了一下呼吸,收起匕首,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两个是北狄探子,摸到后山来了。”
萧墨辰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个被毒藤所伤的探子,又看了看另一个肩胛上的银针,脸色愈发沉重:“是北狄‘黑鸦营’的人,最擅长潜伏侦察。”他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苏晚晴,“夫人好手段。这毒藤陷阱,若非亲眼所见,墨辰实难想象……”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这等狠辣果决的应变和用毒之能,绝不是一个深闺女子该有的。
苏晚晴知道又被他撞破了一层伪装,但她并不惊慌,只是淡淡道:“不过是些防身的野路子,上不得台面。恰巧认得这断肠藤,又恰巧他们撞了上来而己。”她指了指石壁上的穿地龙,“我是来采药的。”
萧墨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又看了看她药篓里的草药,沉默片刻,道:“此处不安全,夫人还是随我速速回府。这两个探子,我会处理。”
他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几名隐藏在暗处的亲兵现身,利落地将两名昏迷的探子捆绑带走,并清理现场。
苏晚晴采下那几株穿地龙,放入药篓,带着惊魂未定的翠儿,跟在萧墨辰身后下山。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萧墨辰心中的疑云更重,苏晚晴展现出的能力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而她,则是在思索,北狄的探子己经能如此轻易地靠近将军府后山,这边的防卫,看来还需要进一步加强。
这次意外的遭遇,虽暂时化解了危机,却也像一根刺,更深地扎入了萧墨辰的心中。他越来越确定,这位替嫁夫人身上,藏着惊天秘密。而这片看似平静的边疆,底下涌动的暗流,也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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