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来得突然,他收到公司通知,需要去南方一个临海城市参加一个为期西天的行业论坛,后续可以灵活安排几天远程工作。
收到邮件时,他正在和她在一家面馆吃晚饭,她正说起母亲又安排了一场让她倍感压力的相亲,语气里满是疲惫。
他听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顿片刻,然后很自然地将屏幕转向她。
“下周要去厦门几天,有个会。”他语气平淡,“那边天气应该比这里暖和。”
她看了一眼邮件内容,没说话,低头喝了口面汤。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如果你最近不忙,可以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面馆的嘈杂声仿佛被隔绝开来。
她抬起头,目光与他在空中接触,没有惊讶,没有羞涩,只是一种深沉的、被理解的触动。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邀请,逃离熟悉的牢笼,奔赴一个未知的、只有彼此存在的时空。
“好。”她回答得同样简单。
没有过多的准备和期待,行程定得仓促,像一次临时起意的私奔。
飞机降落时,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与北方干燥冷冽的空气截然不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陌生的自由吸入肺腑。
他订的旅馆不在游客如织的市中心,而是在一个僻静的海湾旁。
一栋白色的矮层建筑,带着一个绿意盎然的小庭院,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有一个宽敞的阳台,推开门,蔚蓝的海面便毫无遮挡地涌入视野。
房间很整洁,木质地板,白色的床单,巨大的落地窗挂着轻薄的白色纱帘。
海风持续不断地吹送,纱帘像船帆般鼓起,又缓缓落下,周而复始,带来潮湿的、属于海洋的气息。
阳光透过帘子,在室内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晕。
她把行李箱放在墙角,走到阳台,扶着栏杆,望着那片无垠的蓝色,海鸥的鸣叫远远传来。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房间内,看着她的背影,黑色长发被风吹得轻轻拂动。
那七天,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
他们像所有最普通的情侣一样,穿梭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他去开会时,她就在旅馆附近的沙滩散步,或者坐在咖啡馆里看书,等他结束,他空闲下来,他们就一起探索这个城市。
去喧闹的海鲜市场,指着水箱里奇形怪状的鱼虾蟹贝,然后找一家大排档,让店家现场加工。
唇齿间是极致的新鲜,带着蒜蓉、豆豉和辣椒爆炒后的镬气,以及海洋本身咸腥的味道。
她不太会喝酒,却也会陪他喝一点冰镇的本地啤酒,泡沫在杯口滋滋作响。
他们沿着环岛路漫无目的地行走,棕榈树在风中摇曳,累了,就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分享一个椰子。
他习惯性地计算着步行距离和消耗的卡路里,而她只是看着远处海面上闪烁的日光,说:“看,像撒了一把碎钻石。”
在一个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的傍晚,他们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青石板路被落日余晖烘得温暖。
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他的,他没有避开,反而很自然地握住了。
她的手有些凉,在他的掌心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手指轻轻地回扣住他的。
没有言语,只有掌心传来的、逐渐同步的温度,和脚下石板路轻微的摩擦声。
那一刻,某种介于友谊与爱情之间的薄冰,在温暖的南方夕阳下,无声地融化了。
关系的升华发生在抵达后的第三个夜晚。
那晚月色很好,银辉洒在海面上,像一条波光粼粼的道路,通往无尽的远方。
他们在沙滩上坐了很久,听潮水一遍遍冲刷岸边的沙砾,那声音单调而永恒,仿佛能涤荡所有纷杂的思绪。
夜渐深,海风带了凉意。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他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味。
她转过头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映着碎银般的月光和海浪的微光,他们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寂静,潮声仿佛退得很远。
他缓缓低下头,她没有躲闪,甚至微微仰起了脸。
一个带着海风咸湿气息的吻,起初是试探性的,轻柔的,像海浪小心翼翼地触碰沙滩。
随即,某种被压抑己久的情感决堤,吻变得深入而迫切。
唇齿交缠间,是啤酒残留的微苦,是海鲜的余味,是夜晚的凉意,也是彼此身体里升腾起来的、灼人的温度。
他们能听到彼此逐渐沉重的呼吸,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混杂在永恒不变的潮声里。
像两个在寒冷中跋涉了太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彼此的热源,贪婪地汲取,忘乎所以。
之后的日子,他们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相处,在旅馆白色纱帘被海风不断吹起的房间里亲热,汗水与海风的湿气交融;在清晨共享安静的早餐,看阳光如何一点点驱散海面的晨雾;在深夜相拥而眠,听彼此均匀的呼吸声与窗外的潮汐声应和。
然而,在这快乐的巅峰,某种即将结束的预感,像潜藏在甜蜜下的暗礁,不时浮现。
论坛结束那天,他接到一个来自总部的电话,谈及他下一个季度的项目安排,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专业。
她坐在旁边的咖啡店里,听着他熟悉的、属于那个理性世界的声音,忽然觉得眼前这片蔚蓝的大海,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一次饭后散步,经过一个卖花的老妇人,她买了一小束不知名的白色野花。
回到旅馆,她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朵最完整的,压平,夹进了护照内页的透明夹层里。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珍重,又像是一种无声的纪念。
最后一个清晨,他醒得比她早,微弱的晨光透过白纱帘,朦胧地照亮房间。
她还在熟睡,侧着脸,呼吸平稳,几缕黑发贴在颊边,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些稚气。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一种混合着温柔、眷恋与尖锐预感的复杂情绪,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带来一阵清晰而短暂的刺痛。
他知道,这偷来的时光,即将结束。
回到那座北方城市,回到各自的身份和轨道,这种毫无隔阂的亲密,这种脱离现实的梦幻,或许将难以为继。
【她的内心独白】
这七天像偷来的时光。
脱离了报表,脱离了父母的唠叨,脱离了那座城市里所有熟悉而压抑的坐标。
在这里,我只是我,他也只是他。
我们牵手,接吻,拥抱,像所有沉溺在爱里的男女。
但我们默契地不谈过去,也不问将来。
仿佛一旦提及,这个用阳光、海风和陌生街道构筑的脆弱气泡就会破裂。
他把外套披在我肩上时的温度,他吻我时唇间海风的味道,他熟睡时平稳的呼吸声……这些瞬间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我几乎相信,我们可以一首这样下去。
我把那朵野花夹进书里,像藏起一个证据,一个关于这场逃离的、美丽的证据。
我知道这是梦,但此刻,此地的光和影,他掌心的温度,都是真的,这就够了。
至少,在回去面对那一切之前,我曾真正地活过这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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