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之后，某种东西被彻底改变了。
空气里漂浮着看不见的丝线，将他和她缠绕在一起，每一次在学校的偶遇，每一次课后的问答，都带上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紧绷的张力。
他的目光不再闪躲，反而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更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而她，回应他的眼神也愈发大胆，那层朦胧的崇拜之下，开始涌动起更首接、更滚烫的渴望。
借口，总是容易找到的。
一次关键的模拟考前，他提出可以晚上在教师宿舍给她单独“补补课”，梳理一下电磁学的难点。
话说出口，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惊心的平静。
电话那头，叶晴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传来一个同样平静的、带着细微气音的“好”。
夜晚的教师宿舍楼，比白日更显寂寥。
白灰墙面在昏暗廊灯下泛着冷硬的光，各家各户门扉紧闭，只有电视机的声音或炒菜的油烟味，从某些缝隙里微弱地泄露出来，旋即又被更大的寂静吞没。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一间不大的屋子，兼作书房和卧室，陈设简单，书籍和试卷堆占了大部分空间，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旧纸张和一种独身男子居所特有的清冷气息。
她来了，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依旧披散着，洗过的发丝带着潮湿的清香。
她没有背那个沉重的书包，只拿了一个小小的帆布包，看起来不像是来补习，更像是进行一次隐秘的拜访。
起初，他们确实是在看书，摊开的习题集，复杂的电路图，公式写满了草稿纸，台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放大，变形，偶尔交叠在一起。
她的注意力似乎并不集中，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杆，目光时常从纸面抬起，落在他讲解的嘴唇上，或是他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讲解变得断续，房间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积聚，挤走了氧气，让人呼吸艰难。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也能听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窗外的世界远远地退去了，只剩下这一方被灯光笼罩的、与世隔绝的孤岛。
不知是谁先移动了，或许是他伸手去指一个公式时，碰到了她放在桌面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最后脆弱的伪装，她的手很凉，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缩回。
时间凝固了。
下一刻，所有的理智、道德、恐惧，都被一种更原始、更凶猛的力量冲垮。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动作近乎粗暴，带着一种绝望的意味。
书和笔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无人顾及，台灯被碰倒，光柱倾斜，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惊惶的轨迹，最终稳定下来，照亮地板一角，将大部分空间留给暧昧的昏暗。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急促的呼吸，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身体碰撞间压抑的闷响。
她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纤细，骨骼清晰，皮肤冰凉，像一件易碎的玉器。
他在一片混乱中，感受到一种毁灭般的快意，仿佛不是在占有，而是在一同坠向某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切平息下来，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的气味：汗液的微咸、她发间的栀子花香、他常用的沐浴露的淡香，以及一种……类似于金属锈蚀的、冰冷的罪恶感。
汗水在他们之间黏腻地冷却，台灯依旧照着那片地板，像一个沉默的目击者。
空虚感如同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西肢百骸。
丁松然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短暂的、几乎将他撕裂的狂潮退去后，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沙滩，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
他做了什么？
叶晴蜷缩在他身边，脸埋在他的颈窝，呼吸渐渐平稳。
她似乎睡着了，或者只是不愿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静默，她的依赖姿态，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一种微妙的权力变化，在寂静中悄然发生。
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老师，那个给予知识和关怀的长者。
在身体的赤裸相对中，某种屏障被打破了。他暴露了他的脆弱，他的欲望，他的不堪。
而她，以她的年轻、她的献祭，某种程度上，拥有了某种制约他的力量。
这感觉让他不安，甚至有一丝隐秘的恼怒。
天赐的爸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从那一夜起，丁松然的生活被彻底撕裂了，他成了一个高超的演员，熟练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间切换。
在白日，在学校的讲台上，他是严谨认真的丁老师，是学生们尊敬的班主任。
他批改作业，找学生谈心，开会，参加教研活动，一切如常。回到家里，他是沉默但尽责的丈夫，是偶尔会检查儿子作业的父亲。
他吃着林晓做的饭，回应着她的日常询问，甚至在她提及“周末要不要带小哲去公园”时，能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建议。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连他自己有时都恍惚觉得，那个在宿舍昏暗灯光下发生的夜晚，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然而，当夜幕降临，当手机屏幕在深夜亮起，收到那条约定好的、只有一个简单符号的短信时，另一个他就苏醒了。
他会在林晓和小哲睡熟后，悄无声息地起身，像个幽灵般溜出家门，走向那个承载着他罪恶与激情的巢穴。
或者，在周末，以“去学校加班”、“给学生补课”为由，获得几个小时的自由。
在那间教师宿舍里，他与叶晴沉溺在畸形的亲密关系中。
最初的罪恶感并未消失，它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存在着，但与叶晴在一起时那种强烈的、活着的证明感，那种被全然崇拜和需要的满足，以及身体层面纯粹的刺激，像毒药一样让他上瘾。
他在这极致的罪恶与极致的之间被反复撕扯，灵魂布满裂痕。
叶晴在这段关系里，寻找的似乎远不止是情爱。
她像一株渴望攀附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
她贪婪地汲取着他的关注，他的体温，他偶尔流露出的、属于成年男子的脆弱。
她向他倾诉对母亲强势控制的不满，对家庭冰冷的失望。
她在他这里，寻找缺失的“父爱”般的纵容与庇护，也寻求一种绝对占有的、病态的安全感。
她叫他“松然”，去掉姓氏和老师，带着一种亲昵的、宣告主权般的意味。
她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眼神里的爱慕，渐渐掺杂了更多的占有欲和一种不稳定的、神经质的敏感。
丁松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开始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为了维系这段危险的关系，也为了安抚内心日益尖锐的道德审判，他动用了“课外培训”的收入。
他给叶晴买昂贵的裙子，买最新款的电子产品，买她随口提过的、某个牌子的香水，他将装着钱的信封塞进她的书包，语气轻松地说：“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用这些物质的东西，试图将这段关系粉饰成一种掺杂了“等价交换”意味的联结。
看，我并非完全无偿地占有你的青春，我也给予了物质上的补偿。
这种自欺欺人的逻辑，像一层薄薄的油彩，暂时遮盖了那赤裸裸的、令人不安的真相，让他得以在短暂的间隙里，获得一丝喘息，减轻那如影随形的道德负担。
金钱，成了他平衡内心塌陷的可怜砝码。
时间，在这种扭曲而脆弱的平衡中，悄然流逝。
叶晴高中毕业，参加了高考。
她的成绩优异，足以报考本省最好的大学，但她最终选择了一所遥远的、位于北方沿海城市的大学。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她跑到他的宿舍，将那张印制精美的纸递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有喜悦，有解脱，也有一种即将分离的不安和……隐约的逼迫。
“我要走了。”她说，眼睛紧紧盯着他。
丁松然看着通知书上那座陌生城市的名字，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
是放松？是不舍？还是更深的不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过去几年里常做的那样，试图用这个动作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挺好的，”他说，声音有些干涩，“那是所好学校。”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依偎过来，而是执拗地看着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己久、也注定会来临的问题：
“松然，我走了，我们怎么办？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婚？”
空气，瞬间凝固了。
窗外，是县城夏日熟悉的、沉闷的蝉鸣。
而在这扇门内，一场维持了数年的、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平静，终于被这句问话，凿开了第一道深刻的裂痕。
坠落，似乎远未结束，只是进入了另一个不同的、更加黑暗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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