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过程没有声音。风似乎被撕碎成无数片光，连时间都被拖成线。祁玦在坠落的瞬间伸手，指尖擦过黎殷的衣角——一息之后，天地倾覆。
当一切重新聚拢为形，只剩潮声在脚下涌动。石壁湿冷，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的铁锈味。
黎殷睁开眼，呼吸一阵灼痛。她的喉中仍残留着血腥气，肩头传来淡淡的湿意——祁玦正以手掌抵着她的背，护住她撞向岩石的一面。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又听到了他的。
两人的脉搏混成一股奇异的节律，如同两道不同的旋律被某种力量强行缠合。
“你还活着？”她声音微弱，像是从尘中挤出。
祁玦的应声低沉：“你先死我就活不成。”
黎殷抬眼望去，天顶早被封塌的岩层覆盖。出口尽失，残火的光仅能映出一截狭长的地缝。冷水沿着石壁滴落，交织成极细的线，从废墟间的裂隙流向不知名的深处。
他用剑当作支撑，缓慢起身。黎殷靠墙坐着，一丝丝气息从她周身逸散。那不是血气，而是光。青白色的微光在她肌肤下浮动，心口处的印记微微泛亮，如同某种旧约被重新唤醒。
祁玦注意到那光——他伸手想遮，却被电流般的力震退一步。
“别碰。”黎殷低声说。
“这是什么？”
“……记得上古留在神碑上的名吗？‘黎殷之光’。”
他怔了一下，随即循着她的目光望向前方。
废墟深处铺着厚重岩阶。那些岩阶并非人工凿刻，而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经岁月碾压后的骨骼。在最深的阴影里，青白的光团浮动着——光团中央是一块石碑，高至两人之肩。碑上雕刻的纹路古奥复杂，字迹早己残缺，唯有一行未毁，浅浅刻着三个字：黎殷光。
碑身发出极微弱的脉动，如呼吸。
黎殷走近，每一步都带起细碎的回声。空气中尘屑漂浮，她伸手，指尖轻触石纹。
下一瞬，所有的青光同时亮起。
——石壁仿佛在记忆。金火自纹路中蔓延，流经每一线雕痕。
祁玦举剑在后防备，却无法移动。脚下的印阵与光柱相连，他似乎被拉入另一重空间。
那光没有杀意，却让人无从抗拒。
黎殷的唇轻抖：“这是……命律石的契约之铭。”
石碑的光在她指下浮动成符形，声声若心跳。若仔细聆听，似乎能从中分辨出古语的吟唱：“以命缚命，以血换光。”
“命律石？作者“喜欢草乌头的黎娜”推荐阅读《黎殷》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祁玦低声问。
“古神的心脉，”黎殷回答，“他们以自身之命书写天地的秩序。凡触其印者，血会与‘命律’交缠。”
祁玦一愣，旋即握紧手中的剑：“那你现在……”
黎殷微微一笑：“现在，我与天共命了。”
她的话音几乎消散在潮声里。青光顺着她的掌心向体内侵蚀，印纹一寸寸伸向全身。她的呼吸在急剧变化，既痛，又带着诡异的沉静。
祁玦看着她，心头的焦躁不由转为恐慌。他想上前，却被光壁隔开。那光壁如呼吸般起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海潮的低吟。
“黎殷！”
她的神情短暂地平静，眼底漫进不属于凡间的金色。
“别怕，”她说，“我看见它在回望我们。”
“什么？”
“……命。”
她指向碑心。碑中浮现影像：两条光线交织成螺旋，宛若两条相系的命链，从无到有，共缠共生。
那是他们的心跳之形。
祁玦终于理解——刚才的意外，或根本不是意外：他们在坠落时，被“命律石”选中，成为共体。
一方死，则两方灭。
黎殷将手放在自己心口，感受那若有若无的共振。光线开始微弱，她侧头看他，露出一个极浅、极疲惫的笑。
“看来，我们的命被绑在一起了。”
祁玦的喉头微动，却说不出任何话。
她的眼神忽然失焦，一阵寒气顺着刻印传遍全身，她几乎失去意识。祁玦冲破光壁，一把托住她的身体。两人倒在碑前，青光笼罩下，气息几乎相同。
他轻唤：“黎殷，醒着吗？”
黎殷微微睁眼，唇角仍带着笑意：“你怕我死？”
祁玦低声道：“你死了，我怕我也不在。”
石碑的光在此刻缓缓暗淡，最后一点光芒沉入地面——一道细小的光纹钻入他们脚下，缠绕成隐隐的印记。
潮声更响，仿佛整个地宫都在呼吸。
远处，仿佛有某种巨物在苏醒。青色的浪光一层层溢出，沿通道奔涌，带着未名的吟声。
黎殷靠在祁玦怀里，声音极轻：
“这不是终结。黎殷之光映出的，只是开端。”
祁玦抬眸，望向那行古老的刻字。石碑上的三个字在潮水反光中缓缓燃亮，又迅速隐没。
仿佛某个更深的意志，正在他们的血中，重新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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