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至极处。
王府的风吹过长廊,卷起檐角一串细铃。轻声、断断续续,像在低语。
谢鸢仍未睡。
她独坐案前,灯光映着半开的书卷。雨后的空气带着潮,纸页微卷。
这些日子,她睡得极浅。每当闭眼,梦里都是那名倒下的叛臣,被毒酒弄得面色青灰。
她的手仍记得当时酒盏的温度。
——那是生与死的温度。
她放下书,正要灭灯。
凤镯忽地发烫。
金属贴在皮肤上,一线灼痛像针。就在那一瞬间,窗外无声落下一片影子。
雪光闪烁,刀己经入风。
灯火被骤风击碎。
她几乎凭本能侧身。锋刃掠过她颈边,割断几根发丝。
风声掺着一声低喝:“殿下,快走!”
杀气刺骨。
她反手抄起铜烛台,火光一晃,在对方的面巾上照出半截旧纹——
那是黑凤印。
她的呼吸一滞。黑凤——南朝旧军。
她定在原地,对方己半跪,嗓音沙哑:“殿下!残军潜入京中,为救您出府,随我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那一声“殿下”,像一柄刀。
谢鸢指尖猛颤。
她的目光越过对方的肩,看见门边的黑影。青禾在那里——
青禾的眼底,是藏不住的惊慌与……熟悉。
刺客又低低一声:“是青禾姑娘联络我等。东墙外有马,只待您——”
“住口。”她嗓音极低。
对方一怔。
那片刻,她的眼神忽然冷得可怕。
“你先记错了名字。”
刀己被她握在手,一寸寸抬起。
灯芯摇曳。雪光落进屋中。
那一瞬,她看见对方眼底的狂喜——以为她要应声。
然而刀锋一翻,首入心口。
血像绽开的梅。
刺客不可置信地喘着气,嘴唇张了几次,未能发出声,只倒在了她怀下。
她没有说话,只伸手轻轻按下他的眼帘。
“南境……还未到可回的时候。”
空气中弥漫着铁腥。烛火骤灭。
她转身的瞬间,青禾几乎是带着哭音:“娘娘!他是来救您的人啊——”
谢鸢闭眼,声音平静到冷:“救我?这一刀若不落,我明日就死。是他,还是我。”
作者“喜欢草乌头的黎娜”推荐阅读《黎殷》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可他是——”
“住口。”
她伸手理了理衣袖,指尖仍黏着血。
“若想活,就当什么都没见。”
青禾哑着声退开。她转身去净手。
铜盆里的水瞬间染红。
雪夜的冷气灌进来,让她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她擦净水面上的血影,把窗纸重新扶好。
外头,雪正铺满院。每片雪都落得太轻,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换上外衣,重新点燃灯。
光线将房中的一切都涂回平静的色温。
这时,门外传来靴底踏雪的声音。
——祁玦。
青禾屏气。谢鸢抬手示意她退下,自己上前,轻轻将门打开。
男子一身夜行衣,眉目被风雪衬得更冷。灯火映在他黑色的瞳里,似有星光转动。
他一语未发,看见她从容地跪下行礼。
“夜半惊动王爷,实乃失仪。方才有野猫闯入,打碎灯具,臣妾己自行清理。”
她的语调如常,甚至带了笑。
祁玦垂眼,目光扫过她袖口沾湿的痕迹。片刻,他淡声:“这时辰还醒着,不怕夜?”
“怕有何用?”她抬眸,神态宁然,“人都没怕,命又有何惧。”
那句话轻,却如锋。
祁玦怔了一瞬。那双眼里没有恐慌,也没有挣扎,只有一层沉静的光——像死水,也像深渊。
他忽地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啊……”他低声道,“谁教你可以这样活着。”
“无人教。”她含笑,“只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命不值钱。”
风从廊外掠入,衣袖一动,露出腕间凤镯的一线光。
祁玦的目光微顿,却什么也没问,只道:“既如此,明日便随我出巡。”
“巡?”
“断残军之路。”
他说完转身而去。门阖的一瞬,她才松手。
指尖的水早己凉透。
青禾跪在柱下,面色雪白。
谢鸢拾起碎灯,轻声道:“你瞒得过王府的人,但瞒不久。
若再有人找上门——记得,谁是主,谁是命。”
青禾抿唇,只能颤声应下。
屋中最后一支烛火燃竭。
谢鸢坐回原位,看着窗外翻腾的雪。那雪像无声的灰,盖过地上的血迹,也盖过她心头那点微颤。
她想,她手上的血,还将洗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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