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岛外的海面泛起诡异的铁青色，海鸥成群结队地向内陆逃窜。朱允熥站在新建的气象观测台上，望着玻璃管内剧烈震荡的水银柱——这是今日清晨刚安装完成的托里拆利气压计，此刻正随着风暴逼近持续走低。他身后站着十余名神色紧张的监正官员，手中各自攥着不同的观测仪器：毛发湿度计、风向标、雨量筒……这些精铜打造的器械在狂风中叮当作响，仿佛一群预感到危险的金属生物。
“陛下，巽风己至！”格致院学士指着疯狂转动的风速仪，刻度盘指针几乎指向极限，“按昨日测算轨迹，台风将于明日寅时登陆崇明！”他展开绘满符号的坐标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气压变化曲线与经纬度交叉点。朱允熥抓起望远镜望向海天相接处，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成螺旋状，像极了神话中吞噬天地的巨蟒。
午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礼部尚书领着一群钦天监官员闯上高台：“陛下速止妖术！司天台夜观星象，见贪狼犯紫微，此乃上天示警！”他抖开沾着香灰的龟甲，裂纹形似哭泣的人脸，“若强行逆天改道，必遭海水倒灌之灾！”在场的老臣们纷纷跪倒，朝服下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群即将被卷入漩涡的纸鸢。
朱允熥转身命人抬来巨型沙盘，上面插满红色三角旗标记的危险区域与绿色小旗代表的安全地带。他抓起一把碎贝壳撒向沙盘：“看见了吗？这是过去十年台风登陆的路径。”贝壳散落形成的轨迹清晰指向崇明岛以北的浅滩区，“而这次，我们要用水泥堤坝把它引向深海。”说着又抓起一把碎石投入模拟台风眼的漏斗，碎石竟顺着预设的沟渠精准流入排水口。
子夜时分，第一波巨浪拍碎了防波堤。朱允熥站在新筑的钢筋混凝土堡垒上，看着士兵们按照预案点燃硫磺火炬——这是根据气象站计算的最佳时机，火焰产生的上升气流恰好抵消部分飓风威力。海浪在距离堤岸十丈处撞上暗礁群，粉碎成漫天飞沫。他擦去睫毛上的盐水，对身边记录数据的书记官道：“记下来，下次把烽火台改成测风塔。”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凶险。气象站突然传来警报：实际路径比预测偏西五里！朱允熥立刻下令启动备用方案——预先埋设的火药炸开次要堤坝分流洪水，同时释放系着氢气球的传令箭，通知下游村落撤离。当第一轮房屋大小的浪头越过主堤时，人们看见不可思议的景象：经过精确计算的泄洪道将怒涛导入预先挖好的蓄洪池，惊涛骇浪在此化作驯服的漩涡。
三日后的朝阳照亮了仍在颤抖的土地。户部呈上的初步统计让满朝文武倒吸冷气：死亡人数不及往年十分之一，半数农田保住了秧苗。朱允熥踩着泥泞视察灾区，随手扶起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古槐树，树干断面清晰的年轮让他陷入沉思。谋士递上最新的情报：闽浙总督奏请在当地兴建气象分站，附页还画着改良后的百叶箱设计图。
“告诉他们，”朱允熥望着海平线上正在消散的乌云，“真正的龙王不是藏在水晶宫里的虚影，而是藏在这些会说话的仪器里。”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铜质徽章，正面刻着气压计图案，背面铸着“格致”二字，“赐给第一个发现台风眼秘密的人。”远处传来重建家园的号子声，混着蒸汽机车运送物资的汽笛声，在新修的道路上碾出两道深深的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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