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的街道弥漫着刺鼻的石灰味，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楣上挂着驱邪的艾草束。朱允熥策马穿过空荡荡的长街，马蹄铁掌敲击石板路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声从巷角破屋传出——又一户全家染疫，裹尸的草席正被拖往城外乱葬岗。他攥紧缰绳，望着远处城墙根下堆积如山的棺材，眼中泛起冷光。
“陛下，太医院己无药可用！”太医院判踉跄跪倒，官服沾满病人呕吐的黑血，“这鼠疫……这鼠疫分明是阎罗王亲自勾魂！”他身后跟着抬来的木箱，里面装满因高烧扭曲的尸体，皮肤布满紫黑色斑疹。朱允熥挥手让人抬来显微镜，对着日光调试焦距：“去把格致院研制的‘人痘灵液’取来。”玻璃镜片下，那些游动的杆状微生物让他瞳孔收缩——这正是导致无数人死亡的元凶。
消息传开，全城震动。礼部尚书带领僧道堵住宫门，高举写着“天罚”二字的幡旗：“陛下若敢用活人试药，必遭雷殛！”朱允熥站在丹墀上，将一支装有淡黄色液体的玻璃管举向阳光：“此物非巫蛊，乃取轻症患者脓浆所制。尔等既信鬼神，可敢与我立生死状？”他指向自愿试药的囚犯队列，“若十日内无人丧命，便须助我推行接种。”老臣们面面相觑，只见第一个刺破手臂的狱卒不仅没死，反而高烧渐退，人群中响起压抑不住的惊呼。
真正的战役在乡村爆发。冀南村落接连出现“死人村”，幸存的老弱妇孺蜷缩在祠堂角落，对着祖先牌位磕头不止。朱允熥下令拆掉所有土地庙，改建成临时接种站。戴着橡胶手套的医官们挨家挨户注射疫苗，遇到抗拒的村民便出示邻村康复者的臂膀——那些结痂的针孔成了最有力的证明。有个白发老妪颤抖着伸出胳膊：“给我家孙子留一口饭……”话音未落，她怀中的孩童己被温柔地抱上手术台。
暴雨倾盆的深夜，朱允熥浑身湿透赶回行营，手中紧握刚收到的急报：磁州发现首例接种后仍感染的案例。他在烛火前展开病历，发现患者隐瞒了接触病死牲畜的经历。次日黎明，他颁布《防疫十则》：凡接触过病畜者需隔离半月，市集设立检疫关卡，死者必须焚烧深埋。违令者不论贫富，皆以扰乱治安论处。
秋分日，最后的疫区解除封锁。朱允熥站在洛阳城头，看着百姓拆除门前悬挂的符咒，取而代之的是张贴着接种时辰的告示。户部呈上的报表显示：全国累计接种超百万人次，死亡率较往年下降九成。他抚摸着城墙砖缝里新生的野草，对谋士低语：“明日开始，免费向边地藩国提供疫苗。告诉那些草原上的王爷——能救他们子民性命的，不是萨满巫师，而是大明的医术。”
冬至祭天时，朱允熥特意穿上绣着蛇杖图案的祭服。当礼官宣读祝文至“祈佑民生”一节，他突然插入新句：“愿天地神明庇佑医者仁心，护佑苍生安康。”台下传来轻微的骚动，却无人敢出声反驳。仪式结束后，他独自留在天坛，将一枚金质勋章放入刚刚落成的医学院地基——勋章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献给所有敢于与死神抢人的医者。”
次年春暖花开时，一支由波斯商人组成的商队抵达京城。他们带来西域各国贵族的求购信，信封上印着精美的徽章：十字架、星月纹、莲花座……朱允熥笑着将信件转交格致院：“告诉他们，想要疫苗可以，先派十个学生过来学解剖。”窗外柳絮纷飞，落在案头未写完的《种痘法》书稿上，盖住了“以毒攻毒”西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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