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隶农田里飘荡着刺鼻的氨味，老农捏着鼻子抱怨：“这鬼粉末把地都烧焦了！”他脚下却踩着齐膝高的棉株，雪白的絮团压弯了枝干——这片原本种着谷子的旱田，如今竟成了丰产示范田。朱允熥蹲在田垄上，指尖搓捻着松软的黑土，泥土间闪烁着细小的晶体颗粒：“看见没有？每亩施半斤硫酸铵，棉花能多收三成，腾出的田地正好种冬小麦。”
朝堂上的争论远比田间硝烟浓烈。礼部尚书拍案而起：“《齐民要术》明载‘五谷轮作’，强改天道必遭饥馑！”他抖开泛黄的农书，“陛下若执迷不悟，恐重蹈王莽改制覆辙！”朱允熥却不慌不忙展开一卷图表，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南北各地试验田的数据：“去岁河南大旱，用新肥的农户减产不过两成，不用者颗粒无收。你们口中的‘天道’，救不了饿殍遍野的苍生。”
真正的阻力来自士绅阶层。山东孔府派出长史质问：“圣人教诲‘使民以时’，今强迫百姓改种奇技淫巧之物，岂非与民夺食？”朱允熥命人抬来两筐谷物——一筐是传统旱作糜子，另一筐是施肥后的高产粟米：“每亩多产二百斤，够养活三个孩童。诸位大人家中良田千顷，可曾见过佃户啃树皮充饥？”满殿寂静中，户部尚书突然起身：“臣附议推广，但须严查奸商囤积居奇！”
秋收时节，争议被沉甸甸的粮仓压垮。顺天府报奏：改良后的两年三熟制全面铺开，冬小麦夏收后接种大豆，秋季再播棉花，单位面积产出较旧制翻番。朱允熥站在晒谷场上，看着堆积如山的棉包和粮垛，转身对谋士道：“通知江南织造局，明年起不收实物税，改折银钱——省下的运输损耗，足够再建十座合成氨厂。”
暗流却在冬日悄然涌动。北首隶传来密报：数十名乡绅雇佣道士作法“驱除地魔”，纵火烧毁了刚建成的化肥厂。朱允熥提笔批注：“着巡按御史彻查幕后主使，凡参与闹事者，罚其子弟入格致院劳役三年。”次日又颁布《劝农诏》，规定凡主动使用新肥者，可向官府低息借贷耕牛与铁犁。
次年清明，黄河两岸泛起前所未有的绿浪。朱允熥策马走过正在播种的田野，农夫们唱着新编的秧歌：“白花花的棉桃赛云朵哟，金灿灿的麦浪接天河……”他忽然勒住缰绳，俯身抓起一把掺着化肥的种子：“告诉格致院，尽快研制专用追肥车——本朕要让天下的瘦田，都变成这般肥得流油的好地！”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汽笛声，满载着袋装化肥驶向关外，惊起一群啄食残穗的麻雀。
暮春时分，紫禁城收到西域使团的特殊国书：他们愿以十倍金价求购“点石成金”的秘方。朱允熥笑着将译文递给谋士：“回复他们，想要肥料可以，先送一百名学徒来学种高产作物。”窗外柳絮纷飞，落在案头未写完的《农政全书》稿纸上，盖住了“物竞天择”西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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