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太庙屋脊滴落的水珠连成银链，十脊斜檐下的香雾裹着沉香气盘旋而上。朱允熥褪去衮服外袍，素色中衣沾着未干的雨痕，他缓步走向祖宗牌位，身后三百亲卫按刀而立，甲胄反射的烛火在地面投下跳动的光斑。两侧丹墀陈列着从战场运回的残破铠甲，铁锈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列祖列宗在上。”少年天子的声音穿透梁柱间的蛛网，惊起几只栖鸦扑棱棱飞入雨幕。他转身时眸光如淬剑，扫过阶下列阵的将领，最终停在英国公张辅身上：“张将军可愿为首？”
老将浑身一震，苍老的手颤抖着抽出腰间佩刀。刀刃划破掌心刹那，殷红血珠坠入青铜爵，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疼痛让浑浊的眼珠瞬间清明，二十年前潞河之战的场景在眼前闪现——那时也是这般肃杀气氛，只不过执刀的是他的父亲。
“吾辈愿随陛下荡平逆贼！”张辅高举渗血的手掌，疤痕纵横的老脸因亢奋涨得通红。在他带动下，数十名将领接连割掌沥血，鲜血汇入酒樽泛起泡沫。朱允熥接过满溢着热血的铜爵仰颈饮尽，喉间滚烫的腥甜激得眼眶发红，却笑得愈发凌厉：“自今日起，凡叛朕者，如此血！”
角落传来瓷器碎裂声。礼部尚书捧着的玉圭摔成两截，这位坚持祖制的老臣面色惨白如纸，看着地上蜿蜒的血溪发抖：“陛下不可……此举悖逆纲常……”话音未落，两名锦衣卫己挟着他拖向殿外，沿途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纲常？”朱允熥踩住地上破碎的玉片，鞋底碾磨出刺耳声响，“当有人拿着火铳对准朕的脑袋时，你们谈纲常；当燕王私造火炮轰塌边墙时，你们谈祖制！”他从神案取下永乐帝画像展开，画中帝王威严的目光仿佛活了过来，“今日朕便以太祖血脉起誓——”抬手扯断一缕鬓发投入火盆，青烟腾起时抽出腰间短铳，“谁阻新政之路，谁就是大明的罪人！”
枪声惊雷般炸响，弹丸穿透屋顶琉璃瓦片射入苍穹。众臣骇然回首，只见那枚嵌着朱允熥生辰八字的玉璧应声而碎，碎片溅落在香案上的《皇明祖训》书页间。火光映照着皇帝年轻的脸庞，眉骨投下的阴影宛如出鞘利刃。
此时太庙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探马跌跌撞撞冲入大殿：“禀陛下！燕王朱棣亲率精骑突破松亭关，己至沙河驿扎营！”满堂哗然中，朱允熥却抚掌大笑：“来得正好！”转身向神龛叩拜三次后起身，玄色披风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传旨先锋营即刻开拔，让燕王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天威！”
夜色如墨汁般浸染天际，太庙前的石狮被火把照得狰狞可怖。朱允熥跨上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马鞍旁挂着新铸成的燧发枪。三百死士齐刷刷举起连发手铳，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当他们策马踏过丹陛时，马蹄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战鼓形成诡异共鸣。
行至金水桥畔，朱允熥突然勒缰回望。太庙飞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咚声中混杂着细碎脚步声。几个黑影从暗处闪出跪倒：“臣等愿效死力！”正是方才被拖走的礼部尚书带着门下清流文官。老人额角犹带血迹，却将手中《大明会典》举过头顶：“陛下所行皆是天道，臣等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新政施行！”
朱允熥沉默片刻，抛来盛满止血药粉的瓷瓶：“留着脖子有用。”纵马驰入夜幕时，背后传来文官们撕心裂肺的呼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呼声惊起飞鸟掠过宫墙，惊散了栖息在奉先殿屋脊上的乌鸦群。
五更时分，大军驻营白河之滨。朱允熥召来工部匠师，就着篝火绘制攻城器械草图。黎明前最后一抹黑暗中，他摸出贴身收藏的半块残玉——正是穿越时带来的那块神秘玉佩。月光穿过玉质纹理投射在羊皮地图上，恰好照亮了标注着“山海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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