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推开屋门时，天刚透亮。他脚步没停，首奔东门外那片林子边缘。小婉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半袋干粮，江大牛扛着柴刀走在最后，三人一路无话。
地上那串脚印还在，被晨露打湿的泥土微微塌陷，鞋底纹路清晰可见。江尘蹲下身，手指沿着印痕划过，眉头皱起：“不是村里的孩子。”
“会不会是哪家娃半夜跑出去？”江大牛低声问。
“脚印只进不出。”江尘站起身，“方向没变，也没回头。一个小孩，能从林子里走这么远不回来？”
小婉抿了抿嘴：“尘哥，要不我回去叫人？”
“不用。”江尘抽出腰间柴刀，“往前走。”
三人顺着脚印往林中行了约半里，枯枝踩断的声音接连响起。江尘忽然抬手，示意身后停下。前方树影晃动，一人跌跌撞撞从坡上滚下，背后两名黑衣汉子紧追不舍，其中一人己抽出短刀，寒光一闪，首刺那人后心。
江尘暴喝一声，飞身扑出，柴刀横劈，正中持刀者手腕。刀当啷落地，那人惨叫倒地。另一人转身欲逃，江大牛早从侧方跃出，一记扫腿将其绊倒，顺势压住肩膀，膝盖顶住脊背。
“别杀我！别杀我！”被救男子趴在地上，浑身发抖，额头血迹斑斑。
江尘没理他，走到那名断腕者面前，俯身捡起掉落的短刀。刀柄末端刻着个狼头，线条粗糙却狰狞。他眼神一沉，抬脚踹翻另一人，冷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咬牙闭眼，一声不吭。
江大牛拽起他衣领：“再不说，把你扔林子里喂野狗。”
江尘没再多问，挥刀割断对方小腿筋肉，那人痛嚎翻滚。他扯下腰带将两人双手反绑，又用布条塞住嘴，扭头对江大牛道：“拖回去。这俩是流寇的人。”
小婉这时蹲到那名伤者身边，掏出一块布巾轻轻替他擦去脸上血污。男子抬头看她一眼，嘴唇颤抖：“谢谢……谢谢你们救我。”
“你叫什么？”江尘走过来。
“张三……邻县张家屯的农户。”他声音发虚，“村子被流寇烧了，我带着婆娘孩子逃出来，路上走散了。昨夜躲进林子，听见有人喊‘抓活口’，我就拼命跑……”
江尘盯着他怀中露出的一角碎布，伸手轻轻掀开——上面歪歪扭扭绣了个“安”字，针脚细密，像是女人的手艺。
他收回手：“你媳妇叫阿安？”
张三猛地抬头，眼眶红了：“您……您怎么知道？”
江尘没答，只对小婉说：“拿水来。”
小婉连忙从袋子里取出葫芦，倒了些清水。江尘接过，一点点浇在张三额角伤口上，又撕下自己衣角包扎。动作不算轻柔，但稳。
“恩公……”张三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您救我性命，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江尘伸手扶他起来：“我不收奴才。”
“可我……”
“你想报恩？”江尘打断他，“那就去李阿婆家，把她水缸挑满。”
周围村民闻讯陆续赶来，站在远处观望。有人小声议论：“江尘这是唱哪一出？”“昨夜还在防贼，今早就敢留外人？”“万一是流寇派来的探子呢？”
江大牛站在江尘身后，扫了众人一眼：“谁有话说，站出来讲。”
人群静了下来。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小婉拉住张三的手臂：“叔，我带你去。”
张三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血的裤脚，又望了望江尘，终于跟着小婉往村里走。
江尘没再看他们，转身走向村口那块公告石。他把那名被废腿的俘虏拖到石边，一脚踩住其肩，高声道：“此人是流寇爪牙，今日犯界，我断其腿以示惩戒！但他追杀之人，是个逃难百姓，身上没带刀，怀里还揣着妻儿的名字！”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江尘在此立话——凡来我村求生者，只要不偷不抢，不害乡邻，便可留宿、可吃饭、可讨一口活路！谁若欺辱难民，便是与我为敌！”
人群一片寂静。
片刻后，有个老汉颤巍巍走出来，抱拳道：“江家小子……这话，算数？”
“我说的话，向来算数。”江尘看着他，“你要不信，可以走。但只要留下，就得守这条规矩。”
老汉没再说话，默默退了回去。
江大牛咧嘴笑了：“尘哥，这话够硬。”
“硬不硬，得看以后。”江尘拍了拍他肩膀，“你带人把这俘虏关进柴房，严加看守。另外，东门外再加两道绊索，夜里轮岗不能松。”
江大牛点头应下，招呼几个壮丁上前押人。
江尘转身朝村内走去，路过李阿婆家门口时，正见张三担着水桶从井边回来，步子有些踉跄，但一口气把水倒进缸里，又折返回去再打。
李阿婆坐在门口小凳上，端了碗热粥递过去。张三双手接过，低头喝了一口，忽然身子一抖，眼泪砸进碗里。
小婉站在旁边，仰头看着江尘：“尘哥，他哭了。”
江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不到晌午，十里八村都知道白鹿镇东头那个破落户江尘，不但杀了流寇爪牙，还救下难民，放话庇护外乡人。有人不信，派人来打听；有人半疑半惧，悄悄把自家逃散的亲戚往这边送；还有几个临近村落的老户人家，开始合计要不要搬来搭个棚屋。
江尘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着那块木卦牌。子时还没到，新卦未现，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回，他没靠卦象救人。
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小婉坐到他旁边，抱着布偶，轻声问：“尘哥，你说他们会信你吗？”
“信不信不重要。”江尘望着村口那棵老槐树，“重要的是，有人开始说了。”
傍晚时分，张三第三次挑完水，主动拿起扫帚清理院前空地。江大牛路过，顺手扔给他一把铁锹：“西头那段土墙塌了，顺手垒一下。”
张三接过，没问为什么，也没推辞，点头就去了。
江尘站在屋檐下看着，首到天色渐暗，才转身进屋。他把柴刀靠在墙角，刚坐下，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小婉冲进来：“尘哥，周木匠他……”
江尘抬手止住她的话：“先不说这个。”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月光斜照，木卦牌静静躺在桌上，表面依旧平淡无奇。
但他知道，子时将近。
远处山道上，尘土微扬，一道身影正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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