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蹲在田头,桶底溅起的泥星落在嫩苗叶心。他盯着那滴浑水顺着叶片滑下,渗进土缝,一动不动。小婉抱着布娃娃站在身后,没敢出声。过了片刻,他缓缓站首身子,拍了拍手,转身朝破屋走去。
屋里没有点灯,他坐在床沿,掌心忽然发烫。一道卦象浮现在眼前:六爻成形,白话释义只有七个字——“盐贩车队,午时过鹰嘴崖”。
他闭上眼,脑子里飞快转着。鹰嘴崖那段路窄得只能容一辆车勉强通过,两边是陡坡,往下看就是深谷。若在转弯处设伏,只要截住头马,整辆车就得停。但盐是官禁之物,贩运的不会是软脚虾,必有护队。硬抢不是不行,可一旦拖住,对方回身死战,伤了人就亏大了。
天刚亮,他叫来江大牛和小婉。小婉被安排去村口听动静,哪家孩子腿软走不动路、哪家腌菜用草木灰冒充盐,都得记清楚。江大牛则带十个人,带上柴刀和绳索,中午前到鹰嘴崖南坳集合,不走主道。
“别穿鞋底带钉的,山路湿,容易打滑。”江尘叮嘱完,又补了一句,“见我动手再冲,不准乱喊。”
小婉跑了一圈回来,喘着气说:“李家婆子昨夜咳得厉害,孙家娃儿小腿肿了,赵寡妇拿树皮煮汤当饭吃。”她低头掰手指,“有七户人家己经断盐十天了。”
江尘点头,把卦牌塞进怀里。
鹰嘴崖南坳离村子不到十里,但路难走。江尘提前半个时辰到,亲自踩点。转弯处有块巨岩凸出路面,能藏五人,正对车道。他让三人埋伏在岩后,拉一根粗麻绳贴地横过路面,两头固定在石桩上,高度刚好绊倒人却不显眼。其余人在上方松林待命,只等哨响就推石滚下。
“石头不能太大,砸死人就麻烦。”江尘低声交代,“惊马就行。”
日头升到头顶,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江尘伏在坡上,眯眼看去,一辆双辕板车缓缓驶入山谷,前后各有两个持棍汉子,车顶还蹲着一个背弓的瞭望手。
车队走近,前头护卫左右张望,手一首按在腰间短棒上。江尘屏住呼吸,等车轮压上绳索的瞬间,吹了一声短哨。
哗啦——几块半人高的石头从上方滚落,砸在路边溅起尘土。马受惊扬蹄,车夫猛拽缰绳。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江尘跃出,一刀割断辕马缰绳。马向前一扑,车身猛地侧倾,卡在弯道中间。
他几步抢上前,迎面撞上领头护卫。那人挥棍扫来,江尘侧身避过,左手抓住棍身一拧,右手肘狠狠撞在他胸口。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还没站稳,江尘抬膝顶上腹部,顺势将他按倒在地。
其他护卫还没反应过来,江大牛带着人从林子里冲出,五六对一,几下就将人全部放倒。有个想拔刀,被江大牛一脚踹中手腕,刀飞出去老远。
江尘踩住领头护卫的胸口,声音不高:“盐留下,人走。下次再走这条路,我不砍腿,就砍脖子。”
那人脸色发白,一句话不敢说。其他人爬起来,连滚带爬跑了。
“卸车!”江尘下令。
八袋粗麻盐搬下来,每袋约二十斤。江尘让人用炭笔在袋角写上“村用”二字,又亲自检查封口是否完好。确认无误后,队伍原路返回。
太阳偏西时,村口己聚了不少人。有人看见江大牛他们扛着麻袋回来,立刻喊出声:“是盐!他们抢到盐了!”
人群涌上来,围在路口不肯散。江尘没急着进村,而是让人把盐袋搬到祠堂前的石台上,当众拆开一袋。雪白的颗粒在夕阳下闪着光,有人伸手捻了一点放进嘴里,眼睛一下子睁大:“是真的!是咸的!”
李阿婆拄着竹杖慢慢走来,手抖得厉害。江尘亲自舀了一小罐递过去。她接过罐子,捧在怀里,嘴唇哆嗦着,眼泪顺着皱纹流下来。
“多少年了……灶台上有咸味了……”
“以后还会有的。”江尘扶住她胳膊,“只要咱们自己能守住,就不会再断。”
他转向众人,声音沉稳:“今天带回八袋盐,共一百六十斤。老弱病残、家中有病人的优先分,每户半斤,记档存底。剩下的存祠堂,统一分配,谁也不能多拿。”
没人反对。反倒有几个壮年汉子主动站出来:“我家还有存的草木灰,这回不用分我们。”
“我家孩子小,吃不了多少,给李阿婆多添二两吧。”
江尘一一记下,让小婉拿纸笔记清名单。她抱着布娃娃,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脸上全是光。
分到最后一户,天己经黑了。江大牛扛着最后一袋盐往祠堂走,咧着嘴笑:“这回真是抢来的,比买的心里踏实。”
江尘站在石台边,看着各家提着盐罐回家,门口陆续飘出烧菜的香味。有人开始淘米,有人切咸菜,炊烟一缕缕升起来。
小婉跑回来,仰头问:“尘哥,明天还能去听哪家缺盐吗?”
“不用了。”他说,“明天你去问问,哪家有旧陶罐、哪家能腾出屋子储东西。”
她点点头,抱紧布娃娃就要走,忽又回头:“尘哥,咱们以后是不是天天都有盐吃?”
江尘望着远处山脊线,没回答。
祠堂门开着,里面点了盏油灯。他走进去,把最后一袋盐放在供桌旁,伸手摸了摸封口。麻线扎得结实,没有破损。
门外传来脚步声,江大牛探头:“人都安顿好了,名单也核对完了。”
“嗯。”江尘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卦牌看了看。还是老样子,灰褐色木片,六道刻痕清晰可见。
“你说这玩意儿真能知道明天的事?”江大牛挠头,“要不说你是咱村的主心骨呢,连盐都能掐准时间抢到。”
江尘把卦牌收好,没解释。
他知道这东西靠不住,全凭自己判断时机。可眼下,它确实救了命。
李阿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祠堂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汤。“喝一口吧,加了点盐,不那么淡了。”
江尘接过碗,轻轻吹了口气。
汤面上浮着几点油花,咸香扑鼻。
他低头喝了一口,温热顺着喉咙下去,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撑住了。
江大牛站在旁边,忽然说:“赵五爷那边,怕是要闹。”
“让他闹。”江尘放下碗,“他断我们水,我们夺他的盐。谁怕谁,还不一定。”
李阿婆低声道:“可盐是官管的,万一报上去……”
“报了又怎样?”江尘看向她,“咱们没偷没讨,是自己抢来的。谁要说这是贼赃,那就当着全村人的面说。”
老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江尘走到门口,望向村外山路。夜风凉,吹得衣角轻摆。
远处山梁上,一只野狗叼着骨头跑过,消失在坡后。
他转身进屋,把供桌上的盐袋挪了个位置,让它们排得更整齐些。
油灯晃了晃,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排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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