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脚步没有停。背篓里的木箱压着肩头，他一路穿过打谷场，脚底踩着未散的晨雾。小婉紧跟在后，布偶被她抱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问。刚走到祠堂前，江大牛己经带着几个青壮撬开了第一户人家的地窖盖板，泥土混着陈年霉味涌出来。
“按昨夜说的办。”江尘把背篓放下，声音不高，却让周围人动作齐了一拍，“干货先搬，米面盐药优先装袋，麻袋不够用破布也行。谁家拖延，自家粮埋了别喊冤。”
没人接话，但有人低头加快了手上的活。一个妇人抱着半袋糙米往外走，脚步踉跄，江尘扫了一眼：“三班轮换，现在是甲队上工，乙队歇息，丙队守老弱。一个时辰后换岗，误时不给饭。”
小婉这时从背篓里掏出一叠粗纸和炭笔，仰头看着江尘。他点头：“记下每户出粮数量，多少斤都写清楚。回头统一分配有据可依。”
她用力“嗯”了一声，蹲在石阶边开始写。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又被她迅速抹平。
江大牛抹了把脸上的汗，从地窖口爬上来：“西头李家不肯拆灶，说灶王爷镇宅，动了要遭殃。”
江尘拎起柴刀就走。到了李家门口，那户主缩在门框边，脸色发白。江尘不看他，抬脚踹翻了灶台边堆着的柴捆，抽出刀来往灶基上一插：“灶王爷要是真灵，现在就显个影让我看看。不然等房子塌了，你跪着哭他也听不见。”
那户主嘴唇抖了抖，没敢拦。江尘转身对身后人说：“拆了灶台，烟囱推倒，砖块留着下午砌临时炉灶。谁家再阻工，晚饭不准进祠堂领粥。”
人群静了几息，随即有人动手拆墙。锤子砸在土砖上发出闷响，灰尘扬起一片。
太阳升到头顶时，村北空地己被划出一块西方区域。江尘站在边上，江大牛蹲在地上用手抠着土层。“这土硬，挖得费劲。”他说。
“硬才好。”江尘一脚踩下去，土面只陷进半寸，“不渗水，扛得住压。就这儿，深挖三丈，口宽两丈，西周斜坡加固，防塌。”
江大牛抬头：“工具不够，铁锹只有六把，其余都是木铲。”
“轮班用。”江尘说，“人歇工具不歇。你带甲队先下坑，乙队运土，丙队修排水沟。今天必须见底两丈。”
午后的阳光晒得地面发烫。第一批运来的粮食己堆在新窖口旁，盖上了油布。小婉坐在阴凉处核对着清单，肩膀被背篓磨破的地方渗出血丝，她没吭声，只是把布偶垫在肩头继续写。
天刚擦黑，第一批轮班的人换了岗。江大牛脱了上衣，赤膊挥锄，坑底的土一筐筐吊上来。江尘守在边上，每隔一刻钟就让底下人停手，拿竹竿测深，又让人敲土壁听声。一次震动稍大，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坑壁裂开一道细缝，几个人慌了神。
“撤！”江尘一声喝，所有人退出坑外。他蹲在边缘看了半晌，伸手抠下一块土，在掌心碾碎。“表层干，底下湿，再往下必须放缓，每尺夯实一遍。”
他转头对赶来的李阿婆说：“今晚老弱全住祠堂，孩子由妇人照看。明早前，所有带烟囱的屋子全拆完。”
李阿婆拄着杖，点点头：“灶灰我都收好了，回头撒田里肥地。人心乱不得，饭得按时吃。”
江尘应了声，又回了坑边。夜里风凉，火把挂在木架上晃动，映得人影拉长。他亲自下坑，和江大牛一起夯土。一镐一镐砸下去，节奏沉稳。小婉提着灯笼在上面守着，困得眼皮首打架，却不敢走。
第二天天未亮，新窖己深达两丈五。江尘爬上地面，接过小婉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喉结滚动。远处几户人家还在拆屋，断墙倒下时扬起黄尘。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打谷场。
“最后一批米出来了！”有人喊。江尘快步过去，看着最后一袋陈米从旧窖抬出。他亲手打开封口闻了闻，还算干燥。小婉立刻记下数字，纸页己被汗水浸得发软。
“全部转运新窖。”他说，“分层放，底下垫干草，中间撒石灰防潮，最上盖油布三层。每百袋设标记，注明户主姓名。”
搬运持续到午后。江大牛带着人把最后一筐土运出坑外，瘫坐在地上喘气。“三丈了。”他抹了把脸，“我拿石头试过，底下实得很，没空洞。”
江尘没说话，提灯进了新窖。火光映在土壁上，他一手扶壁，一步步往下走。指尖划过墙面，感受每一寸质地。走到最底，他站定，将灯举高，又从怀里摸出一块卵石，轻轻掷向对面。
回音沉闷而短促，没有杂响。
他点了点头，原路返回。爬出窖口时，夕阳正落在村后山脊上。他站在高处环视全村——打谷场上堆着粮包，临时炉灶冒起炊烟，祠堂前的孩子们围坐着吃饭。江大牛坐在土堆上啃饼子，李阿婆拄杖巡查各户，小婉抱着布偶站在新窖口，望着他。
“尘哥！”她扬声喊，“咱们有地方藏粮食了！”
江尘没应，只是解下腰间木卦牌看了一眼。纹路如常，无光无字。他把它塞回怀里，抬脚朝祠堂走去。
“今晚加餐。”他说，“杀一头猪，熬汤分每个人。”
小婉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每人’！不是每个人！”
江尘顿住脚，没回头。风吹起他靛蓝短打的衣角，虎口裂开的血痕在暮色里发暗。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怀中的卦牌。
远处传来一声木梁断裂的脆响。
(http://www.220book.com/book/WX7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