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金黄的麦浪被收割殆尽，土地经过短暂的休养，又种上了玉米和红薯。
当田埂边的野菊花开始绽放时，空气中的风渐渐带上了凉意。
秋天来了。
秋收不如夏收那般争分夺秒，但剥玉米、刨红薯、晾晒粮食，活儿一样接着一样，充实着每一天。
陈江河依旧每天劳作，暗中利用空间改善着自己和身边人的体质，同时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外面的风声。
他记得，就是在这个秋天，关于恢复高考的传闻会开始在一些知青点和小范围内悄悄流传。
他开始有意识地整理和复习高中知识，用的借口是“帮村里文化程度低的社员扫盲”和“给知青点的小伙子们补习文化课”。
这个理由很正当，甚至得到了李队长的支持。
沈清悦似乎也受到了鼓舞，看书的次数多了起来，偶尔还会鼓起勇气，向陈江河请教一两个数学或历史问题。
两人的交流在“学习”的掩护下，变得越发自然和频繁。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当第一场霜降落在田野上时，年的脚步近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村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
杀年猪的嚎叫声响彻村庄，空气中弥漫着蒸馍馍、炸丸子的香气。
孩子们穿着难得的新棉袄，追逐打闹，盼着新衣裳和压岁钱。
知青点也不例外。
李队长特意批了条子，让知青们也分到了几斤猪肉和一些白面。
大家决定，除夕夜一起包饺子，热闹热闹！
这可是大事！
在城市里，包饺子是家常便饭，可在这缺油少肉的农村，能吃上一顿纯白面肉馅的饺子，简首是奢侈的享受。
除夕下午，知青点的大厨房里热火朝天。
男知青们负责剁馅、和面，女知青们负责洗菜、擀皮、包饺子。
陈江河挽起袖子，熟练地挥舞着两把菜刀，咚咚咚地剁着猪肉和白菜。
他刀工娴熟，节奏分明，看得旁边的张小军首咂舌：“江河，行啊！这架势，跟饭馆大师傅似的！”
陈江河笑了笑，没说话。
前世创业初期，啥苦没吃过？自己做饭是常事，这点活计不算什么。
沈清悦和孙晓梅等几个女知青坐在一旁，围着大盆洗白菜。
水很凉，她的手冻得通红，但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孙晓梅性格活泼，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喳喳：“今年这饺子馅可真足！闻着就香！清悦，你会包饺子吗？”
沈清悦轻轻点头：“会一点，以前在家……帮过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面团和好了，馅也拌好了，散发着的油香。
大家围坐在临时拼起来的大桌子旁，开始包饺子。
陈江河擀皮是一把好手，擀面杖在他手里飞快旋转，一张张中间厚边缘薄的圆皮子就像变戏法一样飞出来，又快又匀。
沈清悦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包着饺子。
她手指纤细，动作有些生疏，但很认真，包出的饺子虽然形状不太标准，却个个严丝合缝。
陈江河偶尔抬头，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侧脸。
温暖的灯光下，她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比平时多了几分生气和柔和。
他发现，她包到第三个饺子时，悄悄在里面放了一小颗花生米。
这是北方一些地方过年包饺子的习俗，谁吃到带吉祥物的饺子，预示着来年有好运气。
陈江河心里一动，装作没看见，继续飞快地擀皮。
但当他把下一张皮子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地，轻轻擦过了她的手指。
很轻微的触碰，一触即分。
沈清悦的手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一样，耳根瞬间红透了。
她飞快地瞥了陈江河一眼，见他正专注地擀着下一张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心跳如鼓，赶紧低下头，继续包饺子，只是动作更慢了，手指有些不听使唤。
陈江河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不是故意的，但那个瞬间的触碰，和她羞赧的反应，却让这枯燥的包饺子过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盖帘上就摆满了一排排白胖胖的饺子。
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饺子下锅了。
滚开的水花翻腾，白色的饺子在锅里起伏，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大家拿着碗筷，眼巴巴地等着，像一群馋嘴的孩子。
饺子出锅了！
每人分到了一大海碗，热气腾腾，蘸着用酱油、醋和蒜泥调成的料汁，咬一口，满嘴流油，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太好吃了！”
“香！真香！”
“过年啦！”
食堂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热烈而温馨。
陈江河吃着饺子，感受着这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年味。
前世他拥有亿万家财，山珍海味吃到腻，却从未觉得哪一顿饭，有今晚这碗普通的白菜猪肉饺子这么香甜，这么让人满足。
也许，幸福的真谛，并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和谁一起分享。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沈清悦。
她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饺子，动作斯文，脸上带着满足的、浅浅的笑容。
灯光照在她身上，温暖而宁静。
突然，她轻轻“呀”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颗花生米。
孙晓梅眼尖，立刻叫起来：“呀！清悦吃到福气饺了！明年你肯定有好运！”
大家都笑着看过来，起哄让她说说新年愿望。
沈清悦的脸一下子红了，手里捏着那颗花生米，羞得说不出话，眼神却下意识地飘向了陈江河。
陈江河看着她那副窘迫又带着点小欣喜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也从自己碗里夹起一个饺子，咬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洗刷干净的、代表着“财源广进”的铜钱。
这是他刚才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放进去的。
他把铜钱展示给大家看，笑道：“看来我明年得努力赚钱了。”
大家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沈清悦看着他那枚铜钱，也抿嘴笑了起来。
在这个远离家乡、物资匮乏的除夕夜，一碗热饺子，几个小小的彩头，一群年轻人的欢声笑语，汇聚成了最朴素也最真实的温暖。
吃过饺子，有人拿出了一把破旧的二胡，吱吱呀呀地拉起了《东方红》。
有人跟着哼唱，有人开始畅谈理想，有人思念远方的亲人。
陈江河和沈清悦没有参与热闹的讨论，他们坐在角落，安静地听着。
窗外，不知谁家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预示着新年的到来。
在鞭炮声和隐约的歌声中，陈江河轻声对身边的沈清悦说：“新年快乐。”
沈清悦转过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看着他清晰温和的侧脸，轻声回应：“新年快乐。”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了彼此的耳中。
这个除夕夜，因为彼此的陪伴，变得不再寒冷和孤单。
新的一年，就在这充满希望和温情的氛围中，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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