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加固河堤的工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陈江河依旧每天和知青们一起上工,干活卖力,话不多,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不再仅仅埋头苦干,而是开始更细致地观察周围的人和事。
他注意到,沈清悦果然听了他的话,第二天就戴上了一副半旧但洗得很干净的线手套,干活时手上的磨损好了很多。
她也依旧沉默寡言,但似乎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惊惶不安,偶尔在陈江河指出边坡哪里需要修补时,会抬起头,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那眼神里,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专注和一丝极细微的依赖。
陈江河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他知道,那几口掺了井水的凉白开,和他那句看似随意的提醒,起了作用。
信任的种子,己经开始悄悄萌芽。
但他很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沈清悦的处境依然艰难。
她的工分一首是女知青里最低的,分到的口粮自然也最少。
每天高强度的劳动,却只能吃个半饱,长期下去,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陈江河记得细纲里的安排,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匿名相助。
这天收工比往常稍早一点,夕阳还挂在天边。
大家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沈清悦照例落在最后,步伐沉重。
陈江河故意磨蹭了一下,系鞋带,整理工具,等到其他人都走远了,他才加快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沈清悦后面。
回到知青点,院子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抢着打水洗漱,准备吃晚饭。
沈清悦默默地把工具放回仓库角落,然后拿起自己那个掉了漆的搪瓷盆,准备去打水。
她的背篓就随意放在女宿舍门口的墙根下,里面放着她的草帽、一件备用外套和一些零碎物品。
这是个机会。
陈江河心念一动,意识迅速进入空间。
空间里,那几棵萝卜苗己经长到了两三寸高,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但他不能动这些,太扎眼。
他的目光落在空间角落里,那里放着他自己省下来的两个玉米面窝头,还是今天早饭时特意留下的,用干净的手帕包着。
窝头虽然粗糙,但顶饿。
另外,他还从空间那口井里,再次取了几滴水,用意念浸润了窝头内部。
井水能恢复体力,希望能帮她撑过这难熬的夜晚和明天的劳动。
他迅速锁定沈清悦那个半旧的、带着补丁的背篓。
意念集中。
“放!”
手帕包着的两个窝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背篓底部,被她那件旧外套半掩着。
做完这一切,陈江河立刻退出空间,装作刚放好工具的样子,拿起自己的脸盆,走向水井,混入打水的人群中。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神不知鬼不觉。
他一边打着水,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女宿舍门口。
沈清悦打完水,端着盆往回走,脸上带着疲惫。
她走到宿舍门口,习惯性地弯腰想去拿背篓,大概是打算把它拿进屋里。
她的手伸进背篓,碰到了那个手帕包。
动作顿住了。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把手帕包拿了出来。
打开。
两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映入眼帘。
沈清悦明显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看看窝头,又警惕地看了看西周。
院子里人来人往,打水的,聊天的,没人注意她这个角落。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像是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赶紧把窝头重新包好,飞快地塞进了背篓最底下,还用外套严严实实地盖住。
然后,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跳加速,脸颊也有些发烫。
是谁?
是谁放的?
她第一个念头是陈江河。
但立刻又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会的。
他虽然这几天帮了自己,但都是光明正大的,比如换组、递水、提醒戴手套。
偷偷往她背篓里塞吃的?这太……太暧昧了。万一被人发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那么稳重的人,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知青点里,谁会偷偷帮她?
她成分不好,平时大家都避之不及,除了必要的劳动接触,几乎没人跟她说话。
难道是放错了?
也不可能。背篓是她的,就放在女宿舍门口,谁会往这里放错东西?
沈清悦心里乱糟糟的,端着水盆走进宿舍,连洗漱都有些心不在焉。
同屋的女知青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的劳累和晚上的伙食,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晚饭依旧是照得见人影的玉米糊糊和一个窝头。
沈清悦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
她心里惦记着背篓里的那两个窝头。
它们像是有魔力,不断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她太饿了。
每天巨大的体力消耗,却只能吃个半饱,晚上常常饿得睡不着觉。
那两个窝头,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
可是,能吃吗?
万一是有人故意陷害呢?
就像上次……那个可怕的晚上……也是莫名其妙……
一想到那个晚上,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指微微颤抖。
她强迫自己停止回忆。
不会的。
放食物和那种陷害,性质完全不同。
这更像是……一种善意的帮助?
可是,谁会冒着风险,匿名帮助她这个“黑五类”的女儿呢?
她想来想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陈江河。
但又被她一次次压下这个念头。
她不敢奢望。
吃完饭,天彻底黑了。
煤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小小的宿舍。
有的女知青开始缝补衣服,有的凑在一起低声聊天,有的则早早躺下休息,以节省体力。
沈清悦坐在自己的铺位角落,手里拿着针线,却一针也缝不下去。
饥饿感一阵阵袭来,胃里空得发慌。
她终于忍不住,悄悄站起身,假装去门口倒洗脚水。
走到门口,她迅速蹲下,把手伸进背篓,摸到了那个手帕包。
冰凉的窝头触感,却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她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取出一个窝头,藏在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倒掉水,回到铺位。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用被子蒙住头,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窝头。
黑暗中,她小口小口地咬着。
玉米面粗糙拉嗓子,但此刻在她嘴里,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窝头似乎格外香甜,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吃下去后,胃里暖暖的,连一天的疲惫都好像消散了不少。
她吃得极慢,细细品味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也品味着那份陌生的、匿名的温暖。
吃着吃着,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混着窝头一起咽下。
是甜的,也是咸的。
另一个窝头,她没舍得吃,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枕头底下。
这是明天的希望。
不管是谁放的,这份情,她记下了。
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窗外,月光皎洁。
陈江河躺在男宿舍的土炕上,并没有睡意。
他在等待。
他在等待空间里那几棵萝卜苗成熟,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和沈清悦进行那次必要的谈话。
他知道,那两个窝头,此刻应该己经发挥了作用。
他不需要她知道是他做的。
他只需要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还有人暗中关心着她,她不是完全孤立的。
这就够了。
黑暗中,陈江河的嘴角微微上扬。
守护的第二步,顺利完成。
接下来,就是等待春汛过去,等待那个处理“证据”的机会。
日子还长,一步一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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