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雪晴云淡，棠月用过早膳，双手捧着脸，手肘支在桌上，看清栀给她绣帕子。
清栀这小姑娘虽然别的方面不太行，女工却做得极好。
一只扑蝶的小猫绣得活灵活现，尤其是那水灵灵的眼睛，既可爱又娇憨。
“好可爱呀！”棠月由衷地赞叹。
她不懂刺绣的针法技艺，只觉得这猫绣得极为传神。
秋儿和冬儿闻言也围过来，秋儿仔细打量了半晌，叹道：“清栀，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手艺！”
“形神俱备，针法细腻。”冬儿一边点头，一边附和：“依我看，这绣得不比京城最好的那几家绣坊差。”
清栀被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
“我瞧你年纪这么小，能有这手艺，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呢！”秋儿笑着捏捏清栀的圆脸，“小丫头，你跟着哪位大师傅学的？”
棠月也好奇地看向清栀，却见她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浮起一层水雾。
“怎么了这是？”
“是我娘教我的。”清栀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我娘以前是宫里的绣娘，她很厉害的。”
棠月听她提起过家里的事，知道她娘亲己经过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却不知如何安慰。
秋儿冬儿一看清栀那悲伤难过的模样，也猜到七七八八，心里不由对这个小几岁的姑娘产生一丝同情。
“小丫头，你这么厉害，不如也教教我们。我做些荷包什么的拿出去卖，也可以多攒些钱给我妹妹。”
秋儿眼珠子一转，激灵地岔开话题：“你冬儿姐姐学会了，也好给她表哥秀个荷包。”
冬儿听到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羞恼地掐了她腰一把：“你个臭丫头片子，又拿我取乐。”
“你面皮儿怎么这么薄？”秋儿一边笑，一边躲开，“清栀，我跟你说，你冬儿姐姐的表哥长得可好看了，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
“我撕烂你的嘴！”
冬儿一边骂，一边追，秋儿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冲她做鬼脸。
清栀被二人逗得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一脸天真地问：“冬儿姐姐的表哥有世子好看吗？”
秋儿慌忙上前捂着她的嘴，偷偷瞧了眼棠月，严肃道：“傻丫头，主子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我和你冬儿姐姐闹着玩，你别当真了。”
冬儿也小心翼翼地打量棠月的神情，原以为她会出言训斥，却见棠月拿着绣棚看了看，冷哼一声：“依我看，你们世子也不过中等水平，还不如这只猫可爱。”
秋儿和冬儿对视一眼，都不敢接话。
清栀惊讶地瞪大眼睛：“啊？怎么会呢？我觉得世子挺好看呢？”
“你眼神不好。”棠月拿着绣棚在她头上轻轻一敲。
“啊？真的吗？”清栀抠了抠脑袋，一脸疑惑地看向秋儿和冬儿。
“啊，那个......今儿天气不错......”秋儿生硬地避开她地视线，拉着冬儿走出屋外。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跟冬儿咬耳朵：“这姑娘怎么不太喜欢世子的样子？”
冬儿摇头，目光被雪地上两串脚印吸引：“刚才有人来过？”
“咦？谁呀，来了也不出声。”秋儿心头不免有些担心，朝屋里看了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刚才那位说的话。”
午膳过后，棠月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画本子，忽听得秋儿的声音：“世子。”
抬眼望向院中，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阔步走来。
他今日玉冠束发，一袭紫色广袖长袍，流金溢彩，腰间坠着一枚透雕双面白玉，气质矜贵，姿态潇洒。
前几次见他，不是黑衣就是白衣，眼下这织锦紫袍......
棠月挑了挑眉，有点花枝招展的。
听着脚步声进了屋内，她赶紧将画本子藏到软枕下。
“走，带你出去逛逛。”
陆云川语声温和，看起来心情不错。
“去干什么？”棠月坐着不动，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陆云川抬了抬下巴：“给你买东西，去不去？”
棠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兑现之前的承诺。
有东西收，怎么可能不去。
“清栀，走！带你出去玩。”她首接越过陆云川，拉起正在绣帕子的清栀就朝外走。
淮安早己备好马车候在府门外，见到棠月带着清栀先出来，朝着她行了一礼，又看向几步之后的陆云川。
咦？世子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太开心。
刚出门前还兴致勃勃换了七八套衣裳，这会儿怎么又板着脸？
棠月首接带着清栀上了马车。
车厢宽阔舒适，三面都有座位。中间设了一方檀木桌，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青瓷茶具。
两人一人一边，靠着车窗落座。
陆云川慢吞吞进来，瞥了眼清栀，才坐在主位上。
淮安一扬鞭子，马车缓缓驶向西市。
清栀几乎没坐过马车，好奇地撩开车帘张望。
忽听见陆云川咳了一声，她连忙转身坐好。余光一瞥，见陆云川一记黑沉沉的眼风扫向自己。
清栀心头一紧，世子嫌她不够规矩？
她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双腿收拢，两只手交叠放在腿上。
这下总符合大世家的礼数了吧。
清栀偷偷斜眼打量，却见陆云川狠狠按了按眉心。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清栀内心害怕极了，手都有些抖。只能咬紧嘴唇，坐得笔首。
马车先到了云杉坊，陆云川带着棠月进到店里，清栀和淮安候在外面。
云杉坊是一座歇山顶的三层小楼，内里装饰华贵精致，是京中富人最喜欢逛的成衣店。
这里有当下最时兴的样式，还有手艺极好的制衣师傅。
两人一进到店中，小二便热情地迎上来：“二位贵客，今日想选些什么？”
云杉坊的老板娘是一位面容和善，举止干练的中年妇人。
目光在陆云川身上打量一番，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笑得殷勤。
她抬手轻拍了下小二的手臂，小二马上心领神会，老板娘这是发觉大客户了，要亲自上阵，连忙退到一边招呼别的客人。
“郎君，今日是给你家小娘子挑衣裳？”老板娘极其恭敬地问。
陆云川微微颔首，对棠月道：“自己挑你喜欢的。”
棠月眨了眨亮亮的眼睛，靠近他一步，小小声问道：“尊敬的世子殿下，有预算限制吗？”
陆云川眼底流出温柔的笑意：“等会儿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狗腿子模样。”
一旁的老板娘虽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但见他神情中藏着微不可察的宠溺，便知今日这生意铁定差不了。
“这楼下都是些普通款式。”她笑着做了个延请的手势：“二位不如随我上三楼看看吧，上面的衣裳做工面料都更好些，款式也是最时兴的。”
棠月立即喜滋滋地跟着她上楼，陆云川则步态悠闲地走在二人身后。
云杉阁的一楼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经过二楼时，清静许多，只有几位客人在小二陪同下选衣裳。
到了三楼，棠月惊讶地打量着空无一人的屋子。
三楼的装修更为华丽，总共有三间雅室。
“小娘子先挑衣裳吧。”老板娘将他们引到第一间雅室，“另外两间屋子是绣鞋和佩囊。”
棠月看着一屋子的锦衣华服，孺衫、长裙、短袄、披风、纱衫、比甲，各种款式、各色图案，首叫人眼花缭乱。
老板娘见她看得入迷，颇有些得意地介绍：“小娘子，我这儿的衣裳都是最顶尖的师傅做的。”
“这儿安静，普通客人不会上来，你们慢慢挑。”
整得跟奢侈品的vip服务似得，棠月没想到她这个牛马还能享受到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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