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念坐在主位，一双冷厉的眸子在棠月身上来回打量。
棠月心里发怵，不知她意欲何为，只小心翼翼地垂首而立。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邱妈妈领着一个丫鬟进来。
丫鬟端着承盘，将一个玛瑙葵花式小碗放在棠月身边的案几上。
褐色的汤汁，溢出苦涩的药味。
棠月心下一沉，这是要下杀手了？
邱妈妈语气淡漠地开口：“姑娘，这是夫人赏你的。”
棠月纹丝不动，抬眸扫了眼上座的贺之念。
妇人雍容富贵，脸色润泽。看起来气血很好。
完了，打不过。
再加上身强力壮的邱妈妈和一个丫鬟，她更不是对手。
即便侥幸出了这屋子，外面全是陆家的人，她真是求生无门。
棠月这次是真怕了，捏着发凉的手指，颤声道：“夫人，我不渴。”
“什么渴不渴的。”邱妈妈眉梢一皱，板起脸喝道，“这是夫人赏你的药，你竟敢推辞？”
棠月颤巍巍退了一步，眼中落下惊恐的泪水：“你们不能这样，我好歹也是太傅府里出来的......”
“放肆，还敢拿太傅压我？”
贺之念没了耐心，对着邱妈妈吼道：“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
棠月心神俱颤，抬腿就要往屋外跑。
邱妈妈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得罪了，姑娘。”
她将棠月按到圈椅里，用腿压在她身上，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迫她张口。
棠月拼命挣扎，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猫，眼眸中透着惶恐与绝望。
邱妈妈对一旁的婢女喊道：“快点，给她灌下去！”
婢女忙端起药碗，强行将苦涩的汤药灌入棠月口中。
待碗中一滴不剩，两人才松了手。
棠月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她发髻散了，凌乱地垂在肩上，衣襟也被扯开，露出白皙的锁骨。
邱妈下手不轻，棠月的脸上被她掐出几道刺眼红痕。
贺之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极尽傲慢地道：“你说你，乖乖听话多好，何至于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棠月满眼愤恨：“我不过是与两位姑娘发生了些小矛盾，你竟要置我于死地！”
“天地不仁，世道不公，才叫我落入你们这狼窝虎穴。”
她忽而冷冷笑出声：“也不知世子知不知道，自己母亲有如此毒辣手段和心肠。”
“你！”贺之念气血上涌，指着她恶声道，“邱妈妈，给我掌这贱婢的嘴！”
邱妈妈忙上前替她顺气，安抚道：“夫人，别动气。”
她凑在贺之念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暂且不与这女子计较。”
“今日给她灌这汤药，世子必会生气，若再将人打了，怕是会跟您闹上好一阵子。”
贺之念勉强压下怒火，憋闷地摆摆手。
邱妈妈转身看着棠月，叹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虚假的善意。
“姑娘，你瞎折腾什么呢？不过是一碗避子汤，怎么就置你于死地了？”
棠月怔了怔：“不是毒药？”
邱妈妈无语地盯她一眼：“你怎能如此揣度夫人，夫人菩萨心肠，怎会给你下毒？”
呵呵，菩萨心肠？
怕是人面蛇心。
棠月咬牙看着她二人，忽然觉得这事儿莫名其妙：“你们给我喂避子汤做什么？”
“为什么？”贺之念冷哂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个贱婢怀陆家的血脉？”
邱妈妈冲她摇了摇头，贺之念轻蔑地挑挑眉，没再说话。
棠月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世子都没碰过我，怀什么怀？”
此言一出，屋中其余三人皆是满面震惊地看向她。
贺之念眉头渐渐拧起：“你说云川没碰过你？”
棠月压着心中恨意，不带任何情绪地道：“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也骗不了你。你若不信，把世子身边的丫鬟找来一问便知。”
邱妈妈看了眼贺之念的脸色，又问棠月：“可世子待姑娘极好，你又在他屋里住了好些日子，怎么会......”
棠月一肚子委屈和火气，好什么好，都快被他坑死了。
不过她也有些奇怪，陆云川当初在太傅府轻薄她，按理说是个好色的登徒子，可从她进了国公府，他又没对她下手。
实在是想不通。
难不成他是有心无力？身体不行？
还是说他另有所好？
思及此处，棠月灵光一现。
这大夫人之所以讨厌她，折磨她，不外乎一个缘由：觉得一个婢女配不上堂堂国公府世子。
棠月想，当一个人面临多个问题时，往往优先解决主要矛盾，再解决次要矛盾。
只需要给贺之念找一个更棘手的麻烦，她便腾不出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世子真没碰我。”棠月长长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说的，这毕竟是世子的私隐......”
她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表情，勾得贺之念心慌意乱。
“什么私隐？”贺之念急切地问道。
棠月抬眼看了看邱妈妈和那个丫鬟，迟疑道：“我不敢说，有些事传出去不好......”
贺之念心头一跳，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不耐地吩咐丫鬟退下，又对棠月道：“你说吧，邱妈妈是我信得过的人。”
棠月抠扣手指，一脸焦灼：“不行，夫人，为了世子的声誉，还请邱妈妈暂且回避。”
贺之念犹豫片刻，还是令邱妈妈退到门外。
“现在可以说了？”
棠月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夫人，其实世子喜欢的不是我。”
贺之念大感意外：“不喜欢你？那他为何纳你进府？他喜欢的是谁？”
棠月支吾半晌，最后长叹一声，好似下定决心。
“夫人，此事说来话长。”
“那日世子去太傅府中赴宴，我偶然间撞见他和太傅在后园相见。”
她讲到这里，故意停顿，贺之念急得拍桌：“你倒是快说啊！”
棠月故作胆怯：“夫人，我若说了，您可千万在世子面前保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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