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访茶坊施暗手，佛前焚香祈平安
打发走报信的小厮，西门庆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就像当年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又被老板逼着去应酬那般，连牙龈都隐隐作痛。他强打精神安排人去警告王婆，待书房重归寂静，才发觉掌心己被指甲掐出西道深痕。
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形状在墙上张牙舞爪。武松回来了，这个念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虽说方才用武大郎的憨厚勉强过了第一关，可那打虎英雄锐利如鹰的眼神，分明写着“不信”二字。
“不能干等着他查上门来……”他停下踱步，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像泼翻的墨汁。指尖无意识着袖口绣的金线，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裁缝铺量新衣时，那裁缝夸他肩背厚实撑得起锦缎——如今这肩膀却要扛着随时可能掉下来的脑袋。
护院手提灯笼，走在前方为西门庆引路。夜风徐徐吹来，其中夹杂着炊烟和馊水的味道，这股奇特的气味让西门庆不禁想起前世凌晨下班时，街角烧烤摊飘来的那股焦糊气。
青布小轿在夜风中吱吱呀呀地响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般。轿子的晃动使得西门庆的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不适，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终于，轿子在王婆家门口停了下来。王婆听到声响，赶忙起身去开门。门开的瞬间，一股被窝里暖烘烘的酸味儿扑面而来，同时，西门庆注意到王婆的鬓角还粘着枕巾压出的红痕。
见到西门庆，王婆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她手忙脚乱地把松垮的中衣领子往上提了提，试图掩盖住自己的狼狈。然而，这个动作却让西门庆突然注意到，王婆的耳垂上竟然还戴着一对褪色的银丁香。
深更半夜的，这老婆子竟然还如此讲究，西门庆心中暗自思忖。
“武松回来的事，你知道了吧？”西门庆故意选在黑暗中问话，这样一来，他便能更清晰地听到对方呼吸的凝滞。。
王婆的应答像炒豆子般噼里啪啦，但当她回忆那伙河北客商时，声音突然变得黏糊糊的，像熬过火的糖浆。西门庆的脚尖在桌下轻轻转向门口——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每当甲方说谎时，他总会无意识调整逃跑角度。
回程时轿子经过瓦舍，夜戏散场的喝彩声惊起宿鸟。有片羽毛从轿帘缝隙飘进来，粘在他汗湿的颈间，痒痒的像命运恶意的嘲弄。
佛堂的积尘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他抬脚迈过门槛时，竟想起穿越前那个周末本该去擦的飘窗。观音像的衣褶里结着蛛网，某处剥落的金箔下露出木头原色，像美人褪色的胭脂。
他点火焚香的动作很是笨拙，三次才燃起火苗。檀香是受潮的，呛得他连打两个喷嚏，在空寂的佛堂里显得格外滑稽。青烟缭绕中，他忽然记起小学时偷偷烧橡皮，被老师罚站走廊的往事——那时母亲赶来学校，鬓角也是这样沾着香灰。
香头明灭的三点红光，像悬在命途上的三盏灯笼。他盯着看了很久，久到膝盖开始发酸，才惊觉自己竟在无意识模仿武松今日抱拳时的站姿。
当最后一点香灰坠落时，他伸手接住那抹余温。就像接住十年前父亲病榻前递来的半块麦芽糖，滚烫的，正在死去的甜。
月光西斜，他转身踩碎满地清辉，袍角带起的风惊醒了梁间沉睡的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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