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院角的青砖还泛着夜里的潮气。赵爱兰蹲在灶房门口刷陶坛，手指被坛沿一道毛刺划过，她没缩手，只轻轻搓了下指尖，继续往下刷。昨夜那根扁担仍立在西墙根，墨线横在地上，像一道还没散尽的雷痕。
她起身把坛子倒扣好，袖口沾了水，擦在围裙上。锅里红豆粥咕嘟响了两声，她掀开盖子搅了搅，米粒翻滚，热气扑到脸上。她没说话，只是把勺子靠在锅边，低声说了句：“该上学了。”
陈强从屋里出来，书包带子没系紧，垂在肩头晃荡。他站在门槛上愣了一下，目光扫过那根扁担，又落在地上的墨线上，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进去喝一口。”赵爱兰指了指灶台上的碗。
陈强应了一声，低头走进去。粥很烫，他小口吹着，额头上沁出汗珠。赵爱兰看他一眼，见他眼底有些发青，知道他昨晚没睡踏实。她没问，只把围裙边角捏了捏，转身去收拾灶台。
“娘。”陈强放下碗，声音有点哑，“今天……数学考试要发榜。”
赵爱兰点头：“考过了就是过去了，别想太多。”
陈强嗯了一声，背上书包出门。风从西边吹来，油布棚哗啦响了一下，他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出去。
陈勇扒着门框张望，首到哥哥身影拐过巷口才缩回来。“姐，你说哥能进前五不？”他仰头问正在扫地的陈慧。
陈慧扫帚停了停：“你哥算数比你还早会呢。”
“可奶奶说读书没用。”陈勇小声嘀咕。
陈慧扫帚一重，土灰扬起来一点：“奶奶的话，你也信？”
中午日头正高，赵爱兰在灶房切萝卜条晒干菜。陈建国坐在院中劈竹，扁担靠在腿边，刀刃一下下削着竹片，发出沙沙的响。他哼着调子，仍是走音的军歌，但节奏比昨儿稳了些。
陈勇蹲在墙根玩玻璃珠，陈慧在堂屋翻账本，笔尖沙沙写数字。
忽然村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带着跑跳的节奏。
陈勇第一个听见，猛地站起来，珠子撒了一地也顾不上捡。他冲到门口，眼睛瞪圆：“是哥！”
陈强几乎是飞进院子的，书包甩在背后，一只手高举着一张红纸。他嗓子喊劈了：“我进了！全镇第五！数学竞赛第五！”
赵爱兰手里的萝卜条掉进盆里，溅起一点水花。她首起身，看着儿子冲进门，奖状像旗子一样挥舞。
陈建国扔下刀，站起身就往外走。他没说话，一把抄起靠在腿边的扁担，横担肩上，大步跨过去。
陈强还没站稳，就被他爹双手托住腰，扁担一挑，整个人腾空而起。陈建国原地转了三圈，嗓门震得屋顶瓦片都像在抖：“我儿子是文曲星下凡！陈家出文曲星了！”
陈强一开始吓懵了，接着笑出眼泪：“爹！放我下来！”
“不放！”陈建国越转越起劲，“谁说读书没用？谁说种地吃饭？我儿子要考大学！要当先生！要进科学院！”
陈勇举着扫帚冲过来，踮脚喊：“采访文曲星！您以后干啥？”
陈强被转得头晕，却还在喊：“造——火——箭！我要造火箭！”
全家人哄笑起来。陈慧拍着手，脸都红了，连账本都忘了合上。赵爱兰站在灶房门口，手还湿着，围裙也没系好，嘴角一点点扬起来。
陈建国终于停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七零，极品老太重整家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把儿子放下来。陈强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又被他爹一把扶住肩膀。
“站稳了。”陈建国笑着，眼角皱纹堆在一起，“你是咱家顶梁柱。”
陈强低头揉了揉眼睛，抬头时，奖状还紧紧攥在手里。
赵爱兰转身回灶房，揭开锅盖。红豆粥己经熬好，米粒开花，香气弥漫。她盛了一碗，放在桌上，又添了一碗。
“都来吃饭。”她喊。
一家人围坐下来。陈勇非要坐陈强旁边，挤得桌子都歪了。陈慧夹了一筷子咸菜给他，顺手把账本推远了些。
饭吃到一半，陈建国突然说：“这奖状得贴墙上。”
“贴哪儿？”陈勇问。
“堂屋正中间。”陈建国说得斩钉截铁，“比年画还金贵。”
陈强耳朵红了，低头扒饭，嘴角压不住往上翘。
赵爱兰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碗底剩下的粥刮干净。她起身去洗锅，手指碰到锅底时，摸到一张折得方正的小纸条。
她拿出来，展开。
字迹歪歪扭扭，铅笔写的，用力得几乎划破纸：
“娘，我以后要造火箭。”
她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堂屋。那张奖状己经被陈建国用浆糊贴在了墙上，正对着门，红纸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她没出声，把纸条叠好，放进衣兜里。手指在兜口按了按，像是怕它飞了。
晚上，一家人都在堂屋。陈强趴在桌上写作业，陈慧在灯下记账，陈勇坐在门槛上晃脚，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赵爱兰坐在灶房小凳上，手里拿着针线补一件旧褂子。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儿子的背影，灯光照在他后颈，汗毛都看得清。
“娘。”陈强忽然抬头，“明天还得交一份学习计划。”
“写好了拿给我看。”赵爱兰说。
陈强点头，低头继续写。笔尖沙沙响，像春蚕吃叶。
陈慧翻了一页账本，偷偷在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火箭，三角头，圆身子，底下喷着火焰。她画完自己先笑了，赶紧用指甲刮掉一点，又怕人看见，合上了本子。
陈勇忽然站起来，举起扫帚当火箭，嘴里“轰隆”一声，从堂屋冲到院中。
“发射啦！文曲星上天啦！”
他跑过那根扁担，扫帚柄不小心碰了一下，扁担晃了晃，没倒。
陈建国在院中劈最后一根竹条，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没骂，反而笑了下，刀刃一转，削出一片薄如纸的竹篾。
赵爱兰补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她把衣服叠好，放在一边，手又习惯性地起围裙边角。
她起身走到灶台前，揭开锅盖。锅里还温着半碗红豆粥。她伸手进去，从碗底摸出那张纸条，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她把它折得更小，塞进衣兜最深处。
她转身去舀水，木瓢碰到缸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陈强写完最后一个字，把本子合上，抬头看向墙上奖状。他没笑，只是静静看了很久。
窗外，月光照在那条墨线上，黑得像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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