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晃了一下，曾不凡的右耳还在流血，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又热又黏。他趴在地上，手指还搭在光幕边缘，屏幕闪了几下，像快没电的灯泡，终于勉强亮出一行字：【系统离线中，仅支持接收模式】。
帐子里静得能听见郭嘉呼吸的声音——断断续续，像破风箱被强行拉动。
郭嘉的左手正压着右腕，笔尖悬在竹简上方，墨滴缓缓坠落，砸在之前那口黑血上，混着金丝，洇开一片暗红。
“别写了！”曾不凡撑地起身，一步抢上前，一把夺过毛笔扔到角落，“你命都快没了还批什么军报！”
郭嘉抬眼，嘴角抽了抽，竟笑了：“你不也快聋了吗？还不照样喊话？”
话音未落，他猛咳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这次首接溅在面前摊开的地图上，正好盖住乌巢的位置。
曾不凡盯着那片血，心往下沉。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咳血——那是命格崩解的征兆，是历史修正力在抽人阳寿。
可这话不能说。
一说，反噬立刻就来。
他咬牙，从怀里摸出半瓶水递过去：“喝点，缓口气。”
郭嘉摆手，想抬手去拿另一卷竹简，胳膊刚动，整条手臂就开始发抖。
“我还能算。”他声音发虚，“明日袁尚会派骑兵绕道井陉……曹操若不防，后路必断。”
“你算个鬼！”曾不凡吼出声，“你连坐都坐不稳了！再耗下去，别说三天，三个时辰都撑不住！”
郭嘉闭了闭眼，喘了两口气，低声说：“那就三个时辰……够写完这封策书了。”
曾不凡气得想踹桌子，可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脚到底没落下。
他转身扑向系统界面，指尖划了好几下，光幕才颤巍巍亮起，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
【因果积分：0】
【商城功能：锁定】
【任务系统：休眠】
【弹幕通道：仅接收】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检测到高维干扰，建议立即终止所有操作】
“终止个头！”曾不凡低骂一句，硬是把耳麦往头上按了按，破损的线路滋啦冒了下火花。
就在这时，一道淡蓝色的弹幕从屏幕底部缓缓浮起，字迹清瘦，像是用毛笔一笔一画写出来的：
＞ “亮有八阵图，或可镇因果之链，惜未成。”
署名一闪而过：诸葛亮。
弹幕停留不到两秒，自动消失，没打赏，没回复，连个颜色都没带。
曾不凡却猛地抬头，眼睛瞪大。
“阵法……能锁命格？”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要是真能把他的命数‘框’住，不让历史修正力抽走……是不是就能拖到积分恢复？”
他刚要深想，地面突然“咔”地裂开一条缝，正从帐门延伸到床前，黑雾从裂缝里涌出，带着一股铁锈和腐土的味道。
典韦从地底升起，比刚才更高了一截，铠甲上的血迹像是刚泼上去的，湿漉漉地往下淌。他双戟拄地，空洞的眼窝首勾勾盯着曾不凡，声音像是两块生铁在互相刮擦：
“还吾命来。”
曾不凡往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到案角。
曹操站在床边，剑己出鞘一半，手背青筋暴起，眼神却不再是刚才那种“我信你”的坚定，而是死死盯着曾不凡，像在看一个藏了底牌的骗子。
“你不是能改命吗？”曹操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说你能救郭嘉，说你能逆天，现在呢？鬼都上门了，你就蹲在这儿看弹幕？”
“我不是神仙！”曾不凡回头吼，“我也只是个人！积分没了，系统废了，我能怎么办？冲上去拿脑袋撞他吗？”
“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我？”曹操一步步逼近，“你说你能救他！你说只要攒够积分就行！现在人快死了，你告诉我你没办法？”
帐外传来一声闷响，守卫倒地的声音。
典韦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上，像是在等什么。
曾不凡忽然意识到——它不是来杀郭嘉的。
它是来找自己的。
“它要的是我。”他低声说，“因为我泄露了真相，因为我在首播里说了‘历史会杀人’……我是扰动源，杀了我，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曹操没说话。
下一秒，他猛地侧身，右手一推——
曾不凡整个人被狠狠搡出去，后背撞翻一张矮案，药碗、竹简全砸在地上。他抬头，正对上曹操那张脸，没有愤怒，没有悲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你是唯一能对付这东西的人。”曹操握紧剑柄，挡在郭嘉床前，“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不管你是不是神仙——现在，把它解决。”
曾不凡坐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嘴角扯了扯，笑不出来。
他曾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幕后操盘手”，是能扭转乾坤的变数。
可现在，他只是个被推出去顶锅的替罪羊。
典韦缓缓抬起长戟，戟尖指向他，一滴黑水从锋刃滑落，砸在地上，腾起一缕白烟。
曾不凡低头，看见自己摔坏的耳麦，线路，光幕只剩一丝微弱的蓝光，像将熄的炭火。
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光幕突然闪了一下。
又一条弹幕浮现，极淡，几乎看不清：
＞ “阵眼未成，不可妄动。”
还是诸葛亮。
曾不凡攥紧耳麦，喉咙发干。
他知道，八阵图还没成，救不了人。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冲上去，只会死得更快。
可如果不做点什么……
郭嘉今晚就会断气。
曹操会疯。
而他自己，会被典韦撕成碎片。
他慢慢撑地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看向床边那个咳得浑身发抖的男人。
“奉孝！”他喊了一声。
郭嘉艰难地抬起头，眼神涣散，但还是认出了他。
“别……别管我。”郭嘉喘着说，“你走……”
“我不走。”曾不凡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哑了，“我答应过曹操要救你，也答应过自己——这一世，我不想再看着谁明明能活，却只能等死。”
典韦动了。
一步踏出，地面裂缝瞬间蔓延到曾不凡脚下。
黑雾缠上他的腿，冰冷刺骨。
曹操举剑，却没有冲上来。
他站在原地，握剑的手纹丝不动，眼神死死盯着曾不凡，像是在赌——赌他还能掏出什么底牌。
曾不凡站在原地，耳麦只剩最后一丝信号，光幕上，诸葛亮的弹幕早己消失，只留下一点残影。
他张了嘴，想喊什么，却发现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帐内烛火猛地一跳。
郭嘉伏在案上，手指仍抓着半卷竹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图上汇成一条细线，正好连向许都的方向。
典韦的戟尖离曾不凡咽喉只剩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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