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妹一个人伏在桌子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一声声哭得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砸在盼妹的心上。泪水混着鼻涕，将他面前那本写满了工整字迹的算术本浸得一塌糊涂。
盼妹站在一旁，背上火烧火燎的痛楚与心口的闷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絮，堵得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伸出手，想去拍拍招妹的背，可手抬到半空，又顾忌弟弟此刻脆弱的情绪，最终只是僵硬地落在了招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那动作笨拙得不像一个十西岁的少年，倒像个初为人父的男人。
“别……别哭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得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不哭？怎么可能不哭？天都塌了。
招妹哭得更凶了，他抬起一张挂满了泪痕的脸，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死死地抓住盼妹的衣角，仿佛那是他最后能抓住的浮木。“大哥……老师说我……说我若是能一首念下去，将来肯定有出息的……我不想嫁人，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后院里做男红……呜呜……”
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像一把把小刀子，凌迟着盼妹的心。有出息？在这个家里，男娃谈什么出息。他们的命，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一旁的望妹再也看不下去，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了一下。他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骂道：“娘也太偏心了！妹妹是她的娃，难道我们就是路边捡来的不成？不让念书，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这声怒吼让招妹的哭声都为之一顿，然后愈发哭得痛苦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爹只会让我们忍，可忍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盼妹的心里，一团压抑许久的火苗，被弟弟的眼泪和怒吼彻底点燃。他知道，光靠哭和骂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他没有理会望妹的叫嚷，也没有再对招妹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是默默再次拿起桌子上那两截断掉的铅笔。他走到墙角，从自己那个破旧的书包里摸出了一把生了锈的小刀。
他回到桌边，坐了下来，拿起那半截带着笔尖的铅笔，用小刀的刀刃抵住断口处粗糙的木茬，开始一刀一刀地削了起来。他的动作很专注，神情是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木屑“簌簌”地落下，在他的指间堆积。屋里的哭声和怒骂声，似乎都离他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这支残破的笔。
招妹和望妹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哥那沉稳的侧脸和专注削着铅笔的模样，他们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竟也慢慢地平复了一些。
很快，一个新的、虽然短小但却尖锐的笔尖便被削了出来。盼妹用指腹轻轻弹掉上面残留的木屑，然后将那支重获新生的铅笔，和另外半截没有笔芯的笔杆，并排放在了招妹面前。
他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那声音冷静又坚定，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笔断了，可以再削。路断了，咱们就自己重新开一条。”
这话，与其说是对招妹说的，不如说是对他自己说的。
招妹怔怔地看着桌上那支铅笔，又看看身旁的大哥，眼里的泪水虽然还在打转，但那份绝望，却悄悄地褪去了一些。他伸出颤抖的手，将那支铅笔重新握进了手心。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找到了一丝安定的力量。
就在这时，江迎光带着念们和梦妹己经准备好东西，正准备要离开去地里干活。他最后进来想看看自己的三儿子，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他看着眼睛通红的招妹和望妹，又看了看一脸沉郁的盼妹，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他将种子袋子和锄头放在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招妹身边，蹲下身子，再一次用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后背，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招妹，别哭了。听爹的话，你娘……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弥弥是女娃，将来是要撑起咱们家门楣的，是得紧着她……”
他说的这些话，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他知道这对儿子们不公平，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在这个家里，他连说一个“不”字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爹……”招妹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江迎光打断了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严厉，但更多的还是哀求，“你娘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再闹下去，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就当是为了爹，行不行？”
他几乎是在恳求自己的儿子们。他怕，他真的怕这些孩子再惹怒了沈秦安，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们。他宁愿他们委屈，也不愿他们再受伤。
招妹和望妹都没有再说话，盼妹站在父亲背后，看着招妹，向他轻轻地点点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http://www.220book.com/book/X19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