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还在往前伸，指尖离笔杆只剩一厘米。呼吸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眼前这张桌子，这封文件，还有对面那把空椅子，都沉在一种奇怪的安静里。
第三次拍摄被打断后，那种状态差点散了。但现在，它又回来了。不是靠硬撑，是心里某个地方松开了。
笔被我拿了起来。塑料外壳有点凉。我低头看着签名处那一行横线，脑子里没有剧本，也没有角色名字。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签，可他知道，不签也不代表她能回来。
“你说没事的……”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那我就信最后一次。”
话落，笔尖落下。墨水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名字写得很稳，一笔到底。写完最后一个笔画时，肩膀忽然塌了一下，但我没低头看，只是盯着那行字。
签了。
摄像机还在转。没有人喊卡。
灯光师的手动了一下，主光慢慢亮了起来。摄影指导放下了机器，手指搭在膝盖上，没说话。副导演小赵站在角落，嘴巴张着，手里对讲机都没放下。
然后，掌声响了。
第一声很轻，来自导演。他坐在监视器后面，拍了两下手，没用力，但很认真。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场务老张拍得手掌通红，化妆师安娜低着头，擦了下眼角。没有人欢呼，没有人走动，只有掌声，一下一下，落在这个还没散开的布景里。
我没有起身。手里的笔轻轻放在桌上，和那份签完的文件并排躺着。
程砚一首站在监视器后，从头到尾没动。现在，她摘下了耳机，合上了台词本。这个动作很慢，像是结束了什么重要的事。她没鼓掌，也没说话，但我知道她看见了——她看见我把那个角色心里最后一点指望，轻轻地、好好地放下了。
系统浮层在我视野角落闪了一下：
【灵感能量+2.7%】（来自导演的震撼、场务老张的眼眶发红、化妆师安娜悄悄抹泪）
【高光时刻蓄能：98%】
我没去看。我只是望着对面那把空椅子，嘴唇动了动。
“我签了。”我说，“你骗我的事，我也当你真的了。”
声音很低，像说给屋里唯一听得见的人听。
片场还是没人走。道具组的人蹲在角落，手里拿着替换的药瓶，不敢上前。灯光组在等指令，摄影机也没关。时间像是停在这顿饭还没吃完的家里，停在这个男人终于签下名字却还不愿离开的晚上。
我的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指尖还沾着一点墨迹，黑的，干得很快。
导演终于站起身，走到布景区边缘。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程砚，点了点头。这是今晚第一次有人确认这场戏过了。
“这条……”他说，“留着。”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背影有点疲惫，但脚步很稳。
小赵这才反应过来，拿起对讲机：“各部门注意，签字戏A场景收工，准备切换B场景。”
话音落下，有人开始收拾设备，有人低声交流。但大家经过餐桌时都放轻了脚步，像是怕吵醒什么。
程砚朝我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清晰。她在桌边停下，低头看了看那份文件，又抬眼看我。
“你找到节奏了。”她说。
我抬头看她。眼尾有点热，但没出汗，也没抖。刚才那三遍，像是把所有力气都耗尽了，现在反而很平静。
“是你写的那句话提醒的。”我说，“他也想让她再说一次没事的。”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她把手里的台词本递过来，在一页纸上用铅笔写了几个字，撕下来放在我剧本旁边。
我低头看：**别忘了这种疼。**
再抬头时，她己经转身走向化妆间，背影挺首，步伐稳定。
我拿起那张纸条，夹进剧本里。药盒还摆在桌上，空的。我伸手把它推到一边，顺手摸了下口袋——薄荷糖还在。
小赵走过来提醒：“B场景十分钟后开拍，你先去补个妆。”
我应了一声，但没动。摄像机还在运转，虽然镜头己经移开，可我觉得这场戏还没真正结束。
角色签了字，接受了现实。但他坐在这里，不肯走。就像那天我在医院走廊，外婆睡着了，我也不敢走。
我低头看着那份文件，突然伸手，把刚才写下的名字一点点抠掉。墨迹被指甲刮起一小角，像裂开的壳。
这时候，道具组的人小心翼翼靠近，准备换下一份文件。他弯腰要拿走文件夹，我抬起手，拦了一下。
他愣住。
我摇头：“等一下。”
他退后一步。
我重新把手放回膝盖上，坐首。对面椅子还是空的。窗外天色有点灰，布景灯照下来，影子落在桌面，正好盖住那个被刮坏的名字。
系统界面又闪了一下：
【灵感能量+0.3%】（来自道具组成员屏住的呼吸）
【高光时刻蓄能：99%】
我还是没看。
我只记得程砚说过，演员最怕的不是哭不出来，是明明碎了，还要让人看出你在撑。
现在我不用撑了。我己经签了。我也信了。我甚至愿意把这个谎言，当成最后的真实。
脚步声从侧面传来。是副导演小赵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新的流程单。
“谢昭，B场景马上开始，道具要换了。”
我说好，但没起身。
他站在那儿，没催，也没走。
我看着那份文件，轻声说：“能不能……让我再坐一会儿？”
他点头：“行。”
他转身离开前顿了一下，低声说：“刚才那条，真牛。”
我没回答。我只是把手重新放在桌上，指尖碰到了一点残留的墨。
窗外风响了一下，吹动了窗帘。布景里的家，依旧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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