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下去又亮起,我还在候场椅上坐着。耳机挂在脖子上,剧本摊在膝盖,那句“现在我不再逃避了”被手指反复着。片场的声音没停,有人搬道具,有人调灯,但我耳朵里只有刚才那条戏的节奏——它过了,而且没喊卡。
我知道,这不是靠系统冲上去的。
是程砚看我的那一眼,让我稳住了。
她走的时候说下次对词提前半小时,不是命令,是约定。我懂。
副导演小赵走过来,“谢昭,准备一下,马上拍三组递进镜头。情绪要一层压一层,导演不让喊卡,你们自己走完。”
我点头,没问细节。
这种戏,问多了反而乱。
我站起来,活动肩膀,走向布景区。路过化妆间门口时,看见程砚正低头翻台词本,手指在某一页轻轻划过。她抬头,视线撞上来,我没闪,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
走过去,递给她。
“提神。”
她看了我一秒,接过,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点头。
一句话都没说。
但我们都知道,今天要一起往下沉。
布景是家里的客厅,老旧但整洁。桌上有药盒,沙发上搭着毯子。导演坐在监视器后,抬手示意:“这条不喊开始也不喊卡,你们自己进戏。从她回家那一刻起,一首到他说‘我不想谈了’为止。中间不能断。”
摄像机己经开着。
我站在窗边,背对门,手插在裤兜里。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也能听见她脚步靠近的声音。
门开了。
程砚走进来,动作很轻,但带着重量。她把包放在玄关,换鞋,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没有转身。
她也没说话。
空气一点点变紧。
几秒后,她开口:“你昨天去哪儿了?”
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
我说:“加班。”
她说:“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说:“在开会。”
她说:“你骗人的时候,从来不会看我。”
我转过身。
她就站在我面前,眼睛盯着我,没有怒意,也没有眼泪。只有一种被耗尽的清醒。
我没有躲。
“我不是想骗你。”我说,“我只是不想吵。”
她说:“可我们己经很久没好好说话了。”
我说:“你现在想说?”
她说:“我想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妈临走前说了什么。”
我喉咙动了一下。
“她说别闹了。”我说,“她说希望我们好好的。”
她说:“那你现在这样,是她想看到的吗?”
我没回答。
她往前半步,“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提,这件事就不存在?”
我说:“不是不存在,是我扛着。”
她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扛?”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但谁都没后退。
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很稳,但藏着颤抖。
我说:“我知道你在扛。可有些事,我说出来就是撕开伤口。”
她说:“可你不说是把它埋起来,让它烂在里面。”
我没有反驳。
她说完这句,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自己的手。那只手慢慢攥紧,又松开。
我说:“你想让我认错?”
她说:“我不想让你认错。我想让你承认你难受。”
我看着她。
很久。
然后我说:“我难受。”
三个字出口,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
全场安静。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那个空药盒,摇了摇,放回桌上。
她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说:“人都会变。”
她说:“可你变了以后,我找不到你了。”
我抬头看她,“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她没回答。
只是站那儿,看着我。
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比她高一点,但她一点都不怕。
我说:“我不想谈了。”
她说:“好。”
她转身去拿包。
我没有拦她。
她拉开门,走出去,门关上。
咔哒一声。
导演没喊停。
我站在原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慢慢蹲下,头抵在墙上。
摄像机还转着。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站起来,走到门边,伸手握住门把,又放下。
最后,我回到沙发,坐下,拿起药盒,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看了一眼空盒子,合上,放回去。
导演抬起手,轻轻鼓掌。
“过了。”他说,“一条到底,没断。情绪全在线。”
没人说话。
摄影组开始拆灯。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程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台词本,经过垃圾桶时,把糖纸扔进去。动作利落,嘴角却极轻微地松了一下。
只有我看见。
她走过我身边,低声说:“节奏对了。”
我点头。
她没再说话,坐到旁边椅子上,翻开本子写东西。
我低头看剧本,翻到最后一页,在那句“现在我不再逃避了”下面,轻轻写下:
**原来默契,是两个人都不再掩饰真实。**
副导演走过来,“下一组准备,十分钟后开拍。”
我合上本子,塞回胸前口袋。
银戒蹭着布料,有一点凉。
我坐在原位,开始默读下一场戏的段落。
程砚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她。
她问我:“待会儿那场,你想怎么走?”
我说:“你说呢?”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合上本子,放在腿上。
然后她说:“你先说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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