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解剖楼的夜灯惨白如霜，李欣趴在解剖图谱上惊醒时，指尖还抠着"肺部气压伤"的标注。玻璃罐里的标本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猛地抬手去摸脖子，却只触到爷爷给的军功章——冰凉的金属硌着锁骨，不是前世空难时李鑫塞进她掌心的银链。
"又做噩梦了？"邻床的周明远递过保温杯，里面是温着的热牛奶。他看见李欣额角的冷汗，还有解剖图上被指甲划出的痕迹——那里正画着飞机失压时人体的生理反应。
梦境像未愈合的旧伤，在午夜准时裂开。她又看见舷窗外倒悬的云海，听见李鑫喊"抓紧"时胸腔的震动，氧气面罩落下的白雾里，他护在她身上的后背被坠落的行李砸出闷响。最清晰的画面是银链塞进掌心的瞬间，他指尖的温度混着飞机解体时的剧痛，像烙铁般烫在记忆里。
"谢谢。"李欣接过牛奶，杯壁的温热让她微微颤抖。她想起白天在急救课上练习心肺复苏，按压深度总控制不好——因为每次用力，都会想起空难时李鑫后背传来的骨骼脆响。
手机在解剖服口袋里震动，是李鑫发来的视频请求。她走到走廊尽头，看见屏幕里的人穿着航模队的蓝色队服，身后是组装到一半的飞机模型。"刚结束夜航训练，"李鑫打了个哈欠，头发上还沾着胶水，"你那边几点了？"
"三点。"李欣靠着冰冷的墙壁，看见屏幕里的航模机翼上刻着"欣"字，"又梦见了......"
李鑫沉默了几秒，举起航模的尾翼："看，我给它装了双备份导航系统，就算一套失灵，另一套也能把它带回家。"她指尖划过机翼的弧线，像在抚摸某种承诺，"就像我们，就算命运给了单行道，也要自己修出双车道。"
远处的标本室传来冰箱的嗡鸣，李欣看着屏幕里李鑫身后的航模图纸，突然想起前世空难调查报告里那句"导航系统单一故障"。她吸了吸鼻子，把军功章贴在唇边："我今天学了高空减压病的急救，比书本上写的复杂。"
"复杂才好，"李鑫把航模放在工作台上，拿起螺丝刀，"越复杂越能证明，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她拧上最后一颗螺丝，航模的指示灯亮起，"下个月全国航模大赛，我报了'紧急迫降'项目，用的是你给的急救包设计思路。"
凌晨西点的医学院走廊空无一人，李欣摸着解剖图上的气压曲线，突然觉得那些冰冷的线条不再抽象。它们是李鑫航模里的备用导航，是她急救箱里的加压袋，是爷爷藏在《参考消息》里的航空事故分析，是外婆每天熬的、说能"定惊安神"的莲子羹。
"阿鑫，"她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改变结局怎么办？"
屏幕里的螺丝刀停在半空，李鑫抬头看她，航模的指示灯映着她的眼睛："那就当这十八年是我们偷来的。但爷爷说过，军人不打没准备的仗，外婆说过，琉璃佩碎了也能拼成新的图案。"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李欣回到解剖室。她在"飞机失事创伤处理"那页贴上便签，写着"双备份急救方案"。周明远趴在桌上睡着，嘴角还沾着牛奶渍，旁边放着她画的"机舱应急供氧示意图"。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李欣拿起解剖刀，在模拟人皮上练习气胸穿刺。刀尖划过的轨迹精准而稳定，像极了李鑫在航模上画的航线。她想起李鑫说的"把噩梦当靶场，每次惊醒都是一次射击训练"，突然觉得掌心不再冰凉。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她收到李鑫的短信，附了张照片：航模在风洞里完成了紧急迫降测试，机翼上的"欣"字被阳光照得发亮。她笑着回复："我的急救包也通过了高空测试，里面有你要的'银链形状'止血钳。"
这个午后，医学院的解剖图谱与航模队的风洞报告在云端相遇。李欣知道，噩梦不会消失，但那些关于空难的记忆碎片，正在变成她和李鑫手中的武器——航模的备用导航是，解剖刀的精准是，爷爷的军功章和外婆的琉璃佩也是。
当夕阳染红医学院的穹顶时，李欣在急救包上绣了朵白海棠。针脚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定。她知道，只要李鑫还在组装着承载希望的航模，只要自己还在磨砺着救死扶伤的刀锋，那些重复的噩梦终有一天会变成预告胜利的号角。而十八年后的那片云海，他们终将以战友的身份，重新飞越。
(http://www.220book.com/book/X2O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