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把账本合上，阳光正斜斜地切过桌面，照在萧青云留下的木刻小人身上。她看了会儿，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替小石头换下睡衣。孩子坐在床沿，脚悬着晃，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今天不去学校。”她说，“妈妈带你去县城。”
小石头没问为什么，只是把手伸进袖口，乖乖让袖子套进去。她拉好拉链，蹲下来平视他：“想去公园吗？”
他眨了眨眼，轻轻点头。
她牵着他出门时，萧青云的摩托车己经不在院外了。路上安静，只有风扫过晒场的沙沙声。她推着那辆旧自行车，后座绑了块软垫，扶稳了等小石头坐好，才跨上车蹬出去。
县城比往日热闹。菜市口摆满糖画摊，气球一串串飘在杆顶，公园门口的旋转木马叮叮当当地响。小石头抓紧了她的衣角，身子微微往后缩。
她停下脚步，半蹲下来，手搭在他肩上：“怕了？”
他没说话，但手指收得更紧。
“妈妈在这儿。”她声音不高，“你往前走一步，我就跟一步。咱们不跑，不吵，就慢慢看。”
他迟疑着，终于抬脚。她牵着他绕过卖气球的老头，走到木马前。彩灯一闪一闪，音乐断断续续地响。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被父亲抱上去，咯咯笑着。
“你想试试吗？”她问。
小石头摇头，又看了一眼，再摇头。
她没催，只陪他站着。看了一轮又一轮，首到他松开手，往前挪了半步，指着一匹白尾巴的马。
她笑了，伸手抱他上去。木马转起来时，他的手猛地抓住栏杆，指节泛白。她站在旁边，一只手始终虚扶在他背后，另一只手攥着票根。
一圈结束，他没哭，也没喊停。下来时脚步有点晃，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她揉了揉他脑袋：“饿了吗？”
他点点头。
街角有家棉花糖摊，铁盘飞快旋转，糖丝一圈圈缠上竹签。摊主是个胖女人，系着油乎乎的围裙，见他们走近，顺口问：“娘俩出来玩啊？这娃长得真秀气，是你亲生的吧？”
林半夏没答，只说：“两支。”
女人愣了下，又笑：“哟，我还以为……刚才看你俩站那儿半天不动，以为是捡来的呢。”
林半夏接过粉色和白色的糖球，把粉色的递给孩子：“他是我儿子，亲的。”
小石头低头看着糖，忽然小声说：“妈妈吃一口。”
她怔住，随即弯起嘴角，凑近咬了一小口。甜味在舌尖化开，糖丝拉得老长，被风吹断，飘到地上。
“好吃。”她说。
他又低头啃了一口，腮帮鼓鼓的，眼角翘了翘。
他们沿着河岸走，路边有老人卖糖画。龙、鱼、兔子，一勺热糖浆行云流水般落下。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年代：离婚后带全家创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小石头站在摊前不动了。她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递给他。
他接过去，没急着舔，而是举起来对着太阳看。糖在光里透亮，耳朵那一笔稍粗，像是谁手抖了一下。
“好看。”她说。
他转头看她，突然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萧青云站在十步开外的花坛边，手里举着相机。他穿着洗旧的工装裤，帆布包斜挎在肩上，镜头对准这边。见她回头，他没放下相机，也没靠近，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快门，然后收起设备，退到树影里。
她没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小石头的背。
孩子举着糖画往前跑，嘴里喊：“妈妈快看！我的兔子会发光！”
她追上去，牵住他的手：“慢点，别摔着。”
他们去了儿童乐园，在滑梯顶上坐了好久。小石头第一次主动爬上高台，蹲在边缘往下望。她站在下面张着手，他滑下来时，整个人扑进她怀里。
“再来！”他说。
她抱着他站起来，额头抵着他发烫的脸：“好，再来。”
太阳偏西时，他们在长椅上歇息。小石头靠在她肩上，手里还捏着半块糖画，布老虎夹在胳膊底下。他眼皮打架，呼吸渐渐平稳。
她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轻声说：“睡吧，回去还有路。”
他没应，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下来。
她坐着没动，任夕阳把影子拉长。河边的柳枝拂过水面，几只鸭子游过桥洞。远处传来收摊的吆喝声，一个男人推着三轮车，铃铛叮当响。
过了许久，她轻轻抱起孩子，放上自行车后座，用绳子固定好。他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把布老虎搂紧了些。
她推车走出公园，路过一家文具店。橱窗里摆着一叠画纸，上面印着卡通动物。她想起什么，进去买了一本空白册子和一盒蜡笔，塞进车筐。
回村的路要穿过一片荒地。野草长得齐膝高，田埂上零星开着黄花。她骑得不快，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小石头在后座睡熟了，脑袋随着颠簸轻轻晃。
经过一处废弃的晒谷坪时，她眼角扫到一片金黄。
那是野生的黄花菜，茎秆细弱，却开得密实，在晚风里轻轻摇。她踩着刹车慢下来，视线停了几秒。
没有停下来。
她重新蹬车，链条发出稳定的咔哒声。车轮碾过碎石，拐上通往村子的土路。夕阳落在她背上，把影子投得很远。
后座的孩子翻了个身，梦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手仍抓着那半块糖画。
前方村口的老槐树轮廓渐清，树下有只母鸡带着小鸡在刨食。她听见狗叫，知道快到了。
风忽然大了些，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别了下，继续往前骑。
那片荒地上的黄花，在余晖中晃得更厉害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X34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