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纱帘缝隙漏进来,在苏晚禾睫毛上跳着细碎的光。
暖意如绒毛轻扫过眼睑,带着微醺的温度,她能嗅到空气中浮着淡淡药香与昨夜未熄的熏香余味——那是陆承宇为她点的安神檀木。
她蜷在陆承宇臂弯里,左手无意识着他毛衣袖口起的毛球——粗糙的纤维蹭着指腹,像是某种熟悉的、笨拙的温柔。
那是她上周织错针脚的地方,线头还缠着一点她指甲油剥落的碎屑。
“醒了?”陆承宇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眼罩的系带,“要摘吗?”
苏晚禾喉结动了动。
棉质眼罩贴着皮肤,吸走了右眼常年干涩渗出的泪液,此刻金属搭扣在指尖发烫,像一枚埋进掌心的小太阳。
她突然想起昨夜刘医生在病房说的话:“左眼视网膜修复得比预期好,今天试着摘半小时?不是奇迹,是你的身体在拼命回应希望。”
而那句话前,医生曾低声补充:“其实早有征兆——你术后感染率极低,白细胞在他血液样本里竟没有攻击反应。我追踪三个月了……你们的免疫系统,像在彼此确认身份。”
“嗯。”她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你别挪开。”
陆承宇反手扣住她颤抖的手,在她额角落下轻吻:唇瓣柔软,带着晨起微干的触感,像一片羽毛落下。
“我在。”
搭扣“咔嗒”轻响,细微如露珠坠地。
苏晚禾缓缓睁开左眼——模糊的光影突然清晰成一片暖黄。
光线刺得她眼角泛酸,但她看清了:他睡衣领口的线头在微微颤动,她甚至能数清他眼尾那颗泪痣边缘细小的绒毛,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承宇。”她声音发颤,右手摸索着抚上他脸颊——掌心触到他清晨未刮的胡茬,粗粝又真实,“我看见你了。”
陆承宇的睫毛剧烈颤动,喉结滚动着咽下什么,握住她手腕的手却稳得像锚。
“我在。”他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温热的指肚蹭去一滴滑落的泪,“还有右眼呢?”
苏晚禾闭了闭左眼,右眼的世界仍是蒙着毛玻璃的雾白,但这次她看清了雾里的轮廓——是他鼻梁的线条,是他微抿的唇角弧度。
她吸了吸鼻子,鼻腔里满是他身上旧书与雪松混杂的气息:“能……能看见你影子。”
病房门被敲响时,陆承宇正用棉签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棉絮轻柔掠过颧骨,留下一丝微凉的湿意。
刘医生举着化验单的手都在抖:“你们俩的免疫报告……自己看。”
苏晚禾接过纸,陆承宇的脸几乎贴过来。
她指尖扫过“新型协同抗体”那行字,心跳声突然震得耳膜发疼,仿佛鼓点敲在胸腔深处。
“不是器官移植的单向排斥。”刘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更像你们的免疫系统在互相‘识别’。就像两棵根系交缠的树,不仅没抢养分,还在共同生长。”他突然笑出声,“我从医二十年,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陆承宇的手指覆上她手背,掌心滚烫,脉搏透过皮肤传来,与她的节奏渐渐同步。
苏晚禾转头看他,晨光里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被揉碎的朝霞:“所以……我们的身体在认亲?”
“对。”刘医生重重拍了拍陆承宇肩膀,“你俩这哪是夫妻,简首是共生体。”
梧桐巷17号的铁门“吱呀”一声开时,陈老师手里的钥匙“当啷”掉在青石板上,清脆的撞击声惊起檐下一只麻雀。
她弯腰去捡,抬头时眼眶己经泛红:“小陆……真的是你?”
陆承宇攥着苏晚禾的手紧了紧:“陈姨,我带晚禾回家看看。”
苏晚禾的视线掠过院角那株枯了三年的海棠——昨天她翻陆承宇旧相册时,还见过它冬天的样子:黑褐的枝桠像张牙舞爪的手,皮层皲裂,死寂如炭。
此刻却有星点嫩绿从枝桠间冒出来,像谁偷偷点了层薄翠。
风过时,新芽轻颤,散发出微弱的植物清香。
“这棵海棠……”陈老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发颤,“去年冬天我都准备找人砍了。谁知道前几天突然抽芽,今早我来打扫,竟开了两朵骨朵。”
苏晚禾望着那抹新绿,忽然轻声问:“承宇,你说……它是不是也在等我们回来?”
陆承宇的脚步顿在客厅旧照片前。
相框里穿蓝布衫的女人抱着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背景正是这株海棠。
他伸手摸了摸玻璃上的灰尘,指尖传来微凉的颗粒感,转头对苏晚禾笑:“我妈说,这棵树和我同岁。她说——‘它活着一天,咱们家就有盼头’。”
苏晚禾从包里取出个牛皮纸袋。
泛黄的纸页窸窣作响,像老屋木地板的脚步声,《共同生存守则》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旧旧的黄。
她抬头看他:“还记得第一条吗?”
“甲方需每日记录乙方生命体征。”陆承宇接口,指腹轻轻抚过她腕间的疤痕——那是她最疼的夜,他攥着她的手在病历本上按的血印,粗糙的伤疤硌着他的指尖,“第二条,乙方不得擅自放弃治疗。”
苏晚禾将协议对折,指尖抵着脆裂的纸页:“现在,我想撕了它。”
“好。”陆承宇的拇指蹭过她发顶,发丝从指缝间滑落,带着洗发水淡淡的茉莉香,“撕吧。”
碎纸片飘落在海棠树下时,赵律师的公文包“啪”地搁在石桌上。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两位,解除协议的手续都备齐了。”
苏晚禾弯腰捡了片碎纸,纸角还留着她当初的字迹:“每月五号汇养老费”。
她转头看陆承宇,他正替她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眼底的温柔能漫过整条梧桐巷。
“赵律师。”陆承宇突然开口,“解除协议后,我们还是夫妻吗?”
赵律师笑出了声:“婚姻关系是民政局管的,我只解除你们那份私人协议。”
“那就好。”陆承宇握住苏晚禾的手,指腹着她无名指上的红绳——那是她病最重时,他用护士站的棉线编的,如今己被汗水浸得发暗,“这次不是因为协议,是因为爱。”
苏晚禾从随身小包里摸出本皮质手册。
封皮是她亲手烫金的,《婚后幸福守则》几个字在阳光下闪着暖光。
她翻开第一页,钢笔字还带着新墨水的香气:“第一条,禁止说‘对不起耽误你’。”
陆承宇接过去时,指节微微发颤。
他翻到最后一页,摸出钢笔签上名字,笔尖顿了顿,在末尾画了朵五瓣的小花——和相册里他母亲胸针上的一模一样。
墨迹未干,阳光下泛着微光。
海风吹起苏晚禾的发梢时,她正盯着陆承宇单膝跪地的影子。
潮声阵阵,卷着细沙摩擦礁石的沙沙声,远处鸥鸟鸣叫划破天际。
她记得他曾翻出一张泛黄照片——他母亲站在同一片海滩,裙摆飞扬,笑着说:“真正的承诺,要在风里立下。”
他掌心躺着枚旧戒指,银圈内侧刻着“1987.5.20”,是他母亲的结婚纪念日。
“我妈说,这戒指要交给愿意和我一起老去的人。”他仰头看她,眼角的泪痣被阳光镀成琥珀色,“晚禾,愿意吗?”
她闭上左眼,右眼的世界仍蒙着薄雾,但她能清晰看见他的唇形,能听见比海浪更清晰的声音——是他心跳透过相握的手传来的震动,是他每次深夜给她盖被子时轻得像叹息的呼吸。
“我愿意。”她弯下腰,环住他脖颈。
咸湿的风里,她听见他在耳边说:“这次,我们要一起活到一百岁。”
那之后,他们搬进了海边的小屋。
南瓜小米粥成了早餐标配,而她的护士证也在秋天重新激活。
一年后的社区医院飘着中药香,陶罐咕嘟作响,苦涩中透出一丝甘甜。
苏晚禾伏在办公桌前写日记,钢笔尖在纸页上洇开个小墨点。
她盯着“金手指从未存在”那行字,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布鞋踩在木地板上,轻缓而坚定。
“晚禾。”陆承宇的手搭在她肩上,带着刚泡过的红枣茶的温度,“粥好了,是你昨天说想吃的南瓜小米。”
她抬头,看见窗台上的海棠枝——是从老宅折来的,此刻正开着粉白的花,花瓣,蕊心微颤,像在呼吸。
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脸上,把他眼角的细纹都染成了温柔的颜色。
“来了。”她合上日记本,任由他牵着往外走。
路过公告栏时,她瞥见自己和他的合影:她穿着淡蓝的护士服,他戴着社区顾问的胸牌,底下的小字写着“生命守护者”。
春寒料峭的清晨,苏晚禾提着保温桶站在梧桐巷口。
28号的木门上还挂着褪色的春联,她伸手按了按门铃,听见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风掀起她围巾一角,露出颈间那枚旧戒指——在晨光里闪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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