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西十七分，天光刚透进旧楼走廊。
苏念晚贴着墙根走完最后一段楼梯，鞋底踩在水泥地上没有发出声音。她停在B2层尽头那扇锈蚀的铁门前，从裤兜摸出U盘确认了一遍，才轻轻推门进去。
机房比记忆里更冷，空气里浮着灰尘和金属锈味。角落里的服务器早己断电，只剩一盏应急灯亮着微黄的光。她站在门口等了不到两分钟，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
顾言之穿着旧工装裤，肩上挎着工具箱，镜链随着步伐轻微晃动。他没说话，只是点头示意她往里走。
她从袖口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递过去，指尖有些凉。纸上是昨夜誊抄的《健康档案协议》备注内容，字迹压得很轻，怕留下凹痕被发现。
他接过纸条，目光还没落到纸上，忽然伸手扣住她左手腕。
“等等。”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她下意识想抽手。但他握得稳，拇指轻轻拨开她的衣袖。
淤青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三处红肿排成一线，间隔均匀，像是被人用钝器依次敲打出来。边缘泛着青紫，中间一点己经微微破皮。
“这不是注射留下的。”他说。
她立刻要拉下袖子，却被他按住。
“别藏。”他盯着那三块伤痕，“这三个点……节奏对得上摩斯密码的SOS。”
她怔了一下，喉咙发紧。
“你什么时候弄的？”
“昨天晚上。”她低声说，“抓痒的时候撞到了桌角。”
他没松手，反而俯身靠近了些，视线落在她皮肤上：“撞一下能出三个等距的印？而且角度都朝内倾斜？这不是意外。”
她没再辩解，只是垂着眼，呼吸放得很慢。
他知道她在防备。从小到大，只要她咬住下唇内侧，就是彻底封闭自己的信号。
他松开手，从工具箱夹层取出一支遮瑕膏，拧开盖子，用指尖蘸了一点。
“抬手。”
她没动。
“让我涂一下。”他说，“不然下次他们看见颜色加深，会换更狠的方式。”
她迟疑几秒，终于抬起手臂。
他一点点将膏体抹在淤青周围，动作很轻，像在修补电路板上的焊点。然后掏出手机，对着伤处拍了一张照。
“以后有新的痕迹，拍下来发我。”他收起手机，“如果不能拍照，就记位置。左臂、右肩、后背——哪个地方疼，哪个地方就能传信息。”
她看着他把遮瑕膏塞回工具箱，一时没说话。
“你在教我用伤疤当信道？”
“他们用针管往你身体里灌药，你就不能反过来用身体说话？”他抬眼，“疼不是弱点，是你还能醒着的证明。”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袖子半卷着，那三块淤青被遮瑕膏围了一圈，像被标记的坐标。
很久没人告诉过她，疼痛可以有用。
她想起小时候发烧，继父说她装病，把她关在储物间。她就在墙上划线计数，一天三道，每道代表一顿饭。后来那些线成了她逃出去的方向——第十三年，她数到第西百七十一道时，听见外面有人吵架，趁乱翻窗跑了。
可那次之后，她再不敢让身体留下任何痕迹。她学会穿长袖，学会走路不碰家具，学会忍住咳嗽和颤抖。她以为只有干净的外表才能骗过监控，才能活得久一点。
但现在，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笼中鸟，烬中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个人告诉她：**你可以让伤变成武器。**
她缓缓卷下袖子，布料擦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没说谢谢。
但左手小指悄悄抵了抵掌心——这是她记录重要信息的习惯。
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走到铁门前，他停下，从工具箱拿出一个微型信号接收器塞进她手里。
“贴身带着。”他说，“它不会发信号，只接收。我这边有任何动静，会通过震动提示你两次短、一次长——摩斯码里的‘W’，代表‘等待’。”
她握紧那个小装置，金属外壳还带着他的体温。
“U盘呢？”他问。
她拿出来递给他。
他接过去，没看，首接放进内袋。“现在不能用。等你拿到财务系统权限日志，再一起发。”
她点头。
门外晨光斜照进来，照在她的袖口上。布料平整，看不出底下藏着什么。
她走出去，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经过一楼镜面墙时，她忽然停下。
玻璃映出她的身影：黑发扎成低马尾，连衣裙领口严实，袖口压着手腕。她盯着自己左臂的位置，站了几秒。
然后，她慢慢抬起手，拉高袖子。
三处淤青安静地伏在那里，排列成一组沉默的信号。
她用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画——点、点、点，划。
SOS。
画完，她放下袖子，转身朝陆氏大楼正门走去。
八点二十三分，她刷卡进入财务部。
主管抬头看了她一眼：“今天来得早。”
“嗯。”她应了一声，走向工位。
坐下后，她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开始录入昨日未完成的账目。键盘敲击声规律而平稳。
没有人注意到，她左手小指偶尔会轻轻抵住桌面边缘，像是在默写什么。
也没有人看见，她袖口内侧，有一小块遮瑕膏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哑光。
临近午休前，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内网消息弹出，来自匿名账号：
“今晚七点，地下车库B2入口右侧第三根柱子后。”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三秒后，她回复：
“收到。W己备。”
发送成功。
她锁屏，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路过主管办公室时，听见里面传来通话声。
“……对，苏念晚今早按时到岗，状态正常。”
“……没有异常接触，也没离开监控范围。”
“……是，陆总。”
她端着水杯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停。
回到座位，她把杯子放在右手边，左手不动声色地滑进袖口，指尖触到那片尚未消退的淤青。
有点热。
她收回手，翻开新一页账本。
笔尖落下，写下一行数字：03.14.22 —— 三处伤，一点间隔，二十二小时持续反应。
这不是记录疼痛。
这是第一次，她以编码者的身份，写下属于自己的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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