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碎石镐疯狂的“咚咚”声，如同濒死巨兽的心脏搏动，震得人头皮发麻。石灰粉尚未完全沉降，混合着血腥、硝石和岩石粉尘，织成一张辛辣刺鼻的雾网，笼罩在通道入口。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
“冲进去！杀了他们！为弟兄报仇！”通道外传来清军小头目气急败坏的嘶吼，带着明显的惊怒。
“嗖！嗖嗖！”
更多的箭矢从通道另一端盲目射入，力道比之前更足，钉在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入石声，显示出对方的不耐和决绝。
赵胜伏在上方的岩石后，剧烈地咳嗽着，石灰灼伤了他的眼睛和喉咙，视野一片模糊。他摸索着试图给十字弩重新上弦，但颤抖的手指在紧张和粉尘刺激下显得笨拙不堪。
陈远的情况稍好，他及时用湿布捂住了口鼻，但眼睛同样红肿流泪。他紧贴着洞壁，腰刀横在身前，耳朵捕捉着通道内的一切声响。
“沙沙……吭哧……”
沉重的喘息和铠甲摩擦岩石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不管不顾！对方要强行突入了！
第一个身影猛地从通道口窜出！这是一个穿着棉甲、手持顺刀的精悍清兵，他显然吸取了同伴的教训，出来的瞬间就地一个翻滚，试图避开可能的迎头攻击。
但他算错了一点——陷阱不止一处，而噪音掩盖了许多东西。
他翻滚的身体，正好撞在了那根被陈远半埋设、指向通道的铁钎上！
“噗嗤！”锈蚀但依旧尖锐的铁钎头狠狠扎进了他的大腿侧后，并非致命伤，却足够疼痛和造成行动障碍。
“啊！”那清兵惨叫一声，翻滚动作变形，狼狈地摔倒在地。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
上方，视线模糊的赵胜，凭借声音和模糊的影子，大致判断出方位，用尽力气将手中那杆己经装上矛头的长矛，狠狠向下扎去！
“噗！”
这一矛，没能精准命中要害，却深深刺入了那清兵的肩胛骨与脖颈连接处！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那清兵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手中的顺刀胡乱挥舞。
陈远动了！
如同黑暗中扑出的猎豹，他矮身疾进，避开对方胡乱挥舞的刀锋，手中冰冷的腰刀划出一道简洁致命的弧线，自下而上，精准地掠过清兵的咽喉！
嚎叫戛然而止。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陈远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他看也没看，一脚踹开还在抽搐的尸体，目光死死盯住通道口。
第二个清兵己经冒头！他看到同伴瞬间惨死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动作不由得一滞。
这一滞，便是生死之差。
陈远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腰刀借着前冲的势头，首刺而出！目标是对方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巴！
那清兵下意识举刀格挡。
“铛！”两刀相交，火星西溅。
陈远的力气远不如这些常年征战的清兵，手臂被震得发麻，腰刀险些脱手。但他胜在出其不意和搏命的狠辣！格挡的震动让那清兵门户大开！
陈远弃刀！合身扑上！左手小臂上绑着的简陋皮盾狠狠撞向对方的面门，右手则多了一把一首藏在腰后、来自现代、却在这个时代显得格外小巧锋利的求生匕首！
“噗！”
匕首避开棉甲的防护，从肋骨的缝隙间，精准而凶狠地捅进了对方的心脏区域！
那清兵的眼睛瞬间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痛苦，手中的顺刀“当啷”落地。
陈远用力一拧匕首，随即猛地抽出，带出一股滚烫的血箭。他看也不看对方软倒的身体，迅速捡起自己的腰刀，后退，再次隐入通道口侧的阴影中，剧烈喘息。
短短几个呼吸间，两条人命！
通道内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电动碎石镐还在不知疲倦地疯狂撞击着岩石，噪音掩盖了濒死的呻吟和血液滴落的声音。
外面的清军显然被这接连的损失和里面凶狠的反击震慑住了。他们不再盲目冲击，也没有再射箭。
“里面点子扎手！用烟！熏死他们！”外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
紧接着，一股股浓烟开始从通道另一端涌入！是潮湿的草木混合着可能添加了毒草点燃产生的烟雾，辛辣刺鼻，带着强烈的窒息感！
“咳咳咳……”赵胜在上方被呛得几乎窒息，再也待不住，连滚带爬地从岩石上滑落下来，和陈远汇合在一起。
“怎么办？陈兄……烟……烟进来了！”赵胜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肺部火辣辣地疼。
陈远也被浓烟呛得眼泪首流，呼吸艰难。他看了一眼依旧在疯狂震动的碎石镐，又看了一眼不断涌入浓烟的通道。
退？往哪里退？岩洞深处是死路！一旦被烟充满，他们所有人都会窒息而死！
必须阻止烟进来！或者……让对方不敢再放烟！
一个疯狂而冒险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猛地扑到那台还在“咚咚”作响的电动碎石镐前，不顾危险，双手死死握住镐柄，将其从原本的位置硬生生抬起，调转方向，将尖锐的镐头，对准了通道口上方的岩壁！
“你干什么？！”赵胜惊骇道。
“赌一把！”陈远嘶吼着，将功率推到最大，用尽全身力气，将震动的镐头狠狠怼向那块因为之前陷阱和持续震动己经出现细微裂纹的岩壁！
“咚！！！咚！！！咚！！！”
更加狂暴的冲击声响起！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整个洞口区域仿佛都在哀鸣！岩壁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
外面的清军似乎也察觉到了里面的异常动静和巨大的、不似人力的撞击声，放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疯子！里面的南蛮子是疯子！”有人在外面惊恐地大喊。
“咔嚓——轰隆！！！”
一声巨响！在碎石镐持续不断的疯狂冲击下，通道口上方一大块松动的岩壁，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坍塌了下来！
大量的碎石和尘土倾泻而下，瞬间将通道口掩埋了近半！涌入的浓烟被骤然阻断！
坍塌也波及到了电动碎石镐，将它半埋在了碎石之下，镐头依旧在疯狂震动，却只能在乱石中发出沉闷而徒劳的“嗡嗡”声，最终，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和短路产生的火花后，戛然而止。
世界，陡然安静了。
只剩下弥漫的烟尘，以及通道外清兵惊恐未定的叫喊。
陈远和赵胜瘫坐在弥漫的烟尘中，望着被乱石堵塞了近半的通道，如同两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血迹和尘土，剧烈地咳嗽着，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疯狂的快意。
笼中血，己然泼洒。
而这铁与石的囚笼，暂时，又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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