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上堂的,是个小乞丐,抱着一块会发光的砖。
“大人!我在破庙捡的,它……它会写诗!”
李黑接过砖,砖面浮出字:
“破庙三间风作伴,烧饼半块酒为邻。”写完,砖头还轻轻一震,像在点头。
李黑愣住了。这诗——是他写的。
可他写的时候,没人看见。
这砖,又怎会知道?他忽然想起娘坟头那株会写字的草。
想起烧饼碑里钻出的诗种。想起诗源录上浮现的新字。
诗,不是死物。它在等——有心人。
当夜,李黑带着砖,来到娘的坟前。
他把砖放在坟头,轻声说:“娘,我回来了。”
砖面缓缓浮出新字:
“儿啊,娘不识字,可心记得。你念的每首诗,娘都听过。诗不是偷的,不是抄的,是——
心与心,隔着命,在说话。”
李黑跪在坟前,泪如雨下。
他终于明白——诗疯了,是因为它等太久了。
它等一个敢说真话的人,等一个饿了要吃、想家要哭、憋不住要放屁的人。
它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李黑。
又七日后,长安城变了。墙还在念诗,但没人再怕了。
有人把“活墙”当老师,教孩子念诗;
有人把“诗砖”当枕头,说“梦里有诗仙”;
更有痴情种,在“会哭的墙”下表白,说“连墙都为你流泪,你还不嫁?”
诗判堂照常开。
李白判“雅”,李黑判“真”,老学究判“理”。
三人吵吵闹闹,却让诗——活得好好的。那夜,李黑又上屋顶。
他望着满城灯火,轻声说:“娘,诗没疯。它只是——终于,能大声说话了。”
墙角,一块破砖轻轻一震,浮出两字:
“好梦。”
长安的墙还在念诗。
可人们渐渐不怕了,反而——爱上了。
有人把“会哭的墙”当知己,夜里去诉苦;
有人让“会笑的墙”教孩子说话,说“比私塾先生有趣”;
更有痴情女子,在刻着《静夜思》的墙下站了一夜,只为等一句“低头思故乡”念出来时,能和她一起落泪。
诗,不再是纸上的字。它成了——长安的魂。
可就在这第七日,城外来了一个人。
他不骑马,不坐轿,赤着脚,披着破麻衣,背上背着一块石碑,碑上无字。
他走到朱雀门下,放下碑,盘坐于地,闭目不语。
李黑看见时,正蹲在诗判堂门口啃烧饼。
他第一眼就觉得不对——那人身上,没有人气,只有——诗气。
李白也来了。
他盯着那人,眉头紧锁:“他来了。”
“谁?”李黑问。
“诗神。”李白声音低沉,“传说中,诗成之日,天降灵光,凝为一人,名‘诗神’,掌天下诗命。
我以为是传说……”
李黑冷笑:“诗神?那我岂不是诗贼?”
“不。”李白摇头,“你不是贼。你是——引他来的人。”
三日后,全城震动。那无字碑,开始渗血。
不是真血,是——墨。
浓墨如血,从碑顶缓缓流下,淌过碑面,渗入地缝。
夜里,有人听见碑在低语,声音古老而空灵:
“诗乱矣。人言皆诗,狗吠成句。
烧饼可颂,放屁可歌。诗之尊严,尽丧。”
“当立神庭,重定诗规。凡不合律者,皆为妖言;凡不敬诗者,皆为诗贼。唯供我者,可得诗恩。”
全城哗然。
有人信了,开始跪拜石碑,称“诗神降世”;有人慌了,撕毁自家墙上诗句,怕被定为“妖言”;
更有官府暗中支持,说“诗神现,乃天佑我朝”。
诗判堂,第一次——无人上堂。
七日后,李黑做了一件事。
他带着一筐烧饼、一壶酒、一块“会说话的砖”,走到诗神碑前。
他不跪,不拜,只盘腿坐下,啃烧饼,喝酒,把砖放在膝上。
夜深人静,碑上墨迹又动,开始低语:
“凡人,你为何不拜?”
“拜你?”李黑冷笑,“你算哪门子神?”
“我掌诗命,定诗规,我即诗。”
“放屁!”李黑一拍地,“诗是活人的命,不是你立的规!
你算个啥?你没饿过,没想家,没在破庙啃过冷烧饼,你懂个屁的诗!”
砖在他膝上轻轻一震,浮出字:
“骂得好。”
碑上墨迹翻涌:“凡人,你若不悔,我便——收诗。”
“收?”李黑大笑,“你收得走吗?”
他抓起酒壶,猛地泼向石碑!酒冲刷墨迹,碑上“血”水横流。
“诗在——”他一拍砖,砖浮出字:“人间”
“在——”
他一指城墙,墙上正念《烧饼诗》
“活人嘴里”
“在——”
他撕下衣襟,蘸酒在地写下:“不肯闭嘴的心”“你收的,只是字。”
他盯着碑,吼道:“可诗——在命里!
你锁得住碑,锁不住心;
你禁得住口,禁不住梦!你若要收——
我便让全长安的人,夜里说梦话,全是诗!”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城中万家,无数人翻身说梦话:
“床前明月光……”“我本楚狂人……”
“烧饼飞……”“放屁震乾坤……”
声浪如潮,撞向诗神碑。
碑上墨迹疯狂翻涌,却压不住满城梦话。终于——“咔”一声,碑裂了。
一道黑影从碑中冲出,是诗神,形如烟雾,面目模糊。
他怒吼:“凡人!你毁我神庭!”
“神庭?”李黑啐了一口,“你那叫——诗坟!”
他抓起“会说话的砖”,狠狠砸向诗神!
砖飞出刹那,竟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每一粒,都是一句诗——
是乞丐的,是挑夫的,是洗衣妇的,是孩子的……
是——长安所有活过的诗。
光点撞上诗神,他发出一声长啸,
“我不甘——”话未说完,身影涣散,如烟消。
无字碑,彻底碎了。当夜,诗判堂重开。
李白、老学究、李黑三人坐堂。堂前,立着一块新碑——
不是石,不是砖,而是——一块烧饼化石,上面刻着两个字:
“人诗”。
李黑站起身,宣布:“今日起,诗无神。诗——在人。”
“谁敢自称诗神,我便——用烧饼砸他脸。”
满堂大笑。
那夜,长安的墙,念的不再是单首诗。
而是——
一句接一句,一首接一首,从古到今,从疯到雅,从哭到笑……
像一条永不停息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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