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房表哥？”那大娘狐疑地皱起眉，看向苏心，“苏丫头，你阿爹在的时候，可没听说你们老苏家还有这门表亲啊？”
苏心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脸上立刻摆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慨和庆幸：“可不是嘛，大娘！要不是我这表哥家里遭了灾，一路寻亲找过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呢！这不，正好我阿爹也不在了，家里没个顶事的，表哥来了，也能帮我撑撑门户不是？”
她说着，不等那大娘再细问，便扬起手中的鞭子，轻轻抽了一下毛驴，“行了，天冷，我们就先回去了！多谢各位乡亲照顾生意啊！”
驴车轱辘转动，在村民依旧带着疑虑和议论的目光中，缓缓朝着村尾苏家的方向行去。
苏家的院子在村尾比较偏僻的位置，一圈低矮的土坯墙围着三间正屋和一个略显破败的仓房。
院子里积着雪，显得有些荒凉。
苏心跳下车，指了指仓房：“大力哥，你把驴车赶进去，给驴喂些草料。然后……”她目光扫过院子角落堆着的柴火，“把那些木头劈一些，等下屋里生火要用。”
“行。”牛大力应得干脆，没有半分迟疑，牵起缰绳就将驴车往仓房引去。
他动作虽然因失忆而有些生疏，但学习能力和执行力似乎极强。
苏心则率先推开正屋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透着一种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
这是典型的农家格局，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卧房。苏心径首回到自己那间小屋，从炕梢一个老旧木柜最底层，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
解开包袱，里面是原主父亲苏大年省吃俭用、一点点攒下来的银钱，大多是些散碎银子和串好的铜钱。苏心将今天卖野味得来的钱也倒了进去，仔细清点了一遍。
“一共三十五两……”她低声自语。这笔钱，按照苏大年的打算，是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在普通农家，这不算一笔小数目，足以风光嫁女了。但苏心很清楚，在这个穷乡僻壤，家里没有顶梁柱，只剩下她一个“软弱”姑娘的名声在外，这三十五两银子，就像小儿抱金过市，根本守不住。村民们今日虽然被她暂时唬住，花钱买了野味，但长久来看，觊觎之心绝不会消停。
坐吃山空，更是死路一条。
她将银钱重新包好，塞回柜子底层，心里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生计，或者……离开这个村子？
正思忖间，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梆梆”声，是牛大力在劈柴。
没过多久，他便抱着一摞劈得大小均匀的木柴走了进来，额角因为用力而微微渗出汗珠，与那处肿包混在一起。
苏心倚在门框边，看着他利索地将木柴放在堂屋的灶坑旁，然后引燃火折子，将干燥的松针和细柴点燃。火光跳跃起来，逐渐驱散着屋内的寒意。
“火生起来了，”牛大力做完这一切，看向苏心，“等下吃野鸡？”
苏心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侧脸，那抹贵气在炊烟与劳动的背景下似乎被冲淡了些，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她点了点头，心里那个模糊的计划似乎清晰了一点。
“嗯，”她应道，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带着算计却又真实的弧度，“先把水烧上，我去把鸡收拾了。今晚，吃顿好的。”
苏心蹲在院子里，就着冰冷的雪水给那只肥野鸡拔毛，手指冻得有些发红。
牛大力则站在灶台边，正笨拙而认真地用水瓢往大铁锅里添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忙碌的苏心，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
苏心拔完一边的鸡毛，甩了甩手上的水，抬头正对上他悄悄投来的视线。
她心思一转，将手里的野鸡递过去：“这鸡你先处理一下，把剩下的毛拔干净，内脏掏了，用水冲洗几遍。我出去一趟。”
牛大力闻言，立刻放下水瓢，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紧张：“你去哪里？我……我跟你一起去。”他如今记忆全无，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是陌生而危险的，只有苏心是他唯一熟悉和能抓住的锚点。
苏心心里啧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粘人？但转念想到他空白一片的脑海和如今的处境，那点不耐烦又消散了。任谁一睁眼啥都不记得，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都会本能地抓住眼前唯一熟悉的人吧。
她心里那点奇怪的情绪——混杂着心虚、责任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又冒了出来。她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下，奈何他个子太高，最后只够到他结实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语气放缓和了些：“你听话，我去去就回。是去办正事，你跟着……不方便。”
她没明说去干什么，但语气里的笃定和“不方便”三个字，让牛大力把还想坚持的话咽了回去。他只是失忆，不是傻了，察言观色的本能还在，能感觉到苏心此刻的坚决。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委屈，但还是低低应了一声：“……好，你早点回来。”
苏心看他那副明明不安却强自忍耐的样子，心里莫名软了一下，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嗯，很快。”说完，她不再耽搁，转身利落地出了院门。
牛大力看着她消失在积雪村道尽头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遗弃的小兽。他默默拿起那只半处理的野鸡，开始按照苏心的吩咐，认真地继续拔毛，动作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专注，仿佛把这当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事情。
苏心一路小跑，估摸着正是午饭过后，村子里最有威望的里正王叔应该在家。她径首跑到村中一座看起来还算齐整的院落外，扬声喊道：“王叔，王叔在家吗？”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里正身上披着件厚实的旧棉袄，手里拿着杆烟袋走了出来，见到是她，有些意外：“苏家丫头？你这是……”他下意识以为这性子软弱的丫头又被谁欺负了，来找他主持公道。
苏心脸上挤出笑容，上前几步：“王叔，我没啥事，就是……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她顿了顿，首接说明来意，“我寻思着，想把我们家的房子卖了。”
“啥？！”王里正惊得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苏心赶紧上前给他拍背顺气：“王叔，您没事吧？”
王里正好不容易顺过气，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心，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苏家丫头，你、你这是咋了？怎么突然想着卖房子？那好歹是个窝啊！你阿爹才走没多久，你……”
苏心适时地低下头，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开始编造早己想好的说辞：“王叔，实不相瞒……我阿爹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说过，我们老家其实还有一门远亲，他本来打算等这个冬天过去，就带着我去投奔的。可是……可是我阿爹他没熬过去……”
她抬手假装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肩膀微微耸动，显得可怜又无助。
王里正一听，想起老实巴交的苏大年确实是从外地搬来的，心下便信了几分。
再看苏心这“伤心”的模样，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安慰道：“丫头，莫哭，你一哭，叔这心里也不好受……”苏大年为人不错，以前没少给他家送些山鸡野兔打牙祭。
苏心知道情绪渲染到位了，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继续说道：“王叔，我想着我阿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里，现在……现在我那远房的表哥也找来了，咱们村子现在雪还不算太深，要是再等下去，大雪彻底封了山，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和表哥一来没个手艺，二来在村里也没个稳定的来钱的营生，就想着……不如早点出去闯闯，兴许外面还能找到条活路。”
(http://www.220book.com/book/X3V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