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悠悠地盖下来时，合欢宗的檐角己挂满破阴符。金光透过符纸在地上织出细碎的网，连风拂过都带着暖意——那是暖阳草汁混着丹火灰烬的气息，把北境带来的寒气都驱散了大半。
李萍蹲在灵草园的篱笆边，给新抽芽的同心草浇灵脉泉水。水瓢刚碰到土，就见草叶上的露珠突然颤了颤，顺着叶脉滚进土里，竟在地面洇出个极小的黑圈。她“咦”了一声，伸手拨开土块，黑圈里竟藏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黑线，正往草根里钻。
“苏媚姐，你看这个！”她扬声喊，指尖捏起一根黑线，线尾还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这不是玄天门的咒文线吗？怎么藏在土里？”
苏媚正帮紫瑶往廊柱上贴符，闻言拿着符纸走过来，指尖刚碰到黑线，那线就像活了似的缩了缩。“是‘蚀灵线’，”她眉头皱了皱，从腰间解下个小铜盒，倒出点金色粉末撒在黑线上，“玄天门用这东西偷灵草的灵力，上次在北境冰原，寒月宫的人就用它缠过雪狐的爪子。”
金色粉末一沾黑线，立刻冒起白烟，细线蜷成一团焦灰。李萍看着土里还有不少黑点点，突然想起什么：“今早埋同心草的时候，土是松过的，难道是那时候混进来的？”
演武场那边传来玄九的喊声，两人抬头一看，只见玄九举着张破阴符，正追着只巴掌大的黑影跑。那影子像团黑雾，被符光一照就缩成个小球，却总在玄九快追上时突然散开，飘到另一处屋檐下。
“抓不着！这东西滑得像泥鳅！”玄九跑得满头汗，破阴符在手里挥得呼呼响，“紫瑶师姐，你那箭术呢！快射它！”
紫瑶站在台阶上，弓弦拉得满圆，箭头却迟迟没放：“这影子没实体，箭穿过去没用。周师兄说要绕到它后面，用符纸扣住！”
周衍正站在廊下，手里捏着三张破阴符，目光追着黑影移动。他脚边的地面上，用丹火灰烬画了个浅浅的圈——那是他刚才趁黑影落地时布的陷阱。“玄九，把它引到这边来！”他低声道，指尖灵力微动，圈里的灰烬突然泛起金光，“冷凝霜，准备好你的冰棱，等它进圈就冻住！”
冷凝霜点头，指尖凝结出数道冰棱，隐在廊柱阴影里。黑影像是没察觉，被玄九的符纸逼得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灰烬圈。周衍立刻将三张破阴符掷向空中，符纸瞬间展开，拼成个金色的网，把黑影罩在里面。
“冻！”
冰棱应声落下，在符网外结了层薄冰，将黑影牢牢锁在中间。众人围过去，才看清那黑影里裹着十几根蚀灵线，正拼命挣扎着想要散开，却被符光和冰棱困得动弹不得。
“这东西是玄天门的‘影奴’，”周衍蹲下身，戳了戳冰壳里的黑影，“用活人影子炼化的，专门用来偷偷布蚀灵线。看来他们不止在灵草园动手，多半把整个合欢宗都撒了遍。”
冷凝霜用冰棱划开个小口，蚀灵线立刻往外钻，却被她指尖的灵力弹了回去。“线里有怨气，”她皱眉道，“炼化这影奴的人，怕是用了不少阴损法子。”
林清玄抱着竹简跑过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说：“书上说影奴怕阳气！咱们把它拿到灵脉泉边，用日光镜照它，肯定能散！”
日光镜是合欢宗的老物件，镜面能聚集日光，平时用来给灵草补光，此刻被玄九扛出来，镜面反射的光落在冰壳上，影奴顿时发出刺耳的嘶鸣，黑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果然有用！”玄九兴奋地晃了晃镜子，“看你还敢不敢来捣乱！”
李萍突然拉了拉周衍的袖子，指着灵草园的方向：“周师兄，你看那边！”
众人转头，只见灵草园的篱笆外，不知何时围了一圈黑影，个个都裹着蚀灵线，正被破阴符的金光逼得缩在墙角，却迟迟不肯退去。更远处的山道上，隐约有火把在晃动，火光中能看到人影攒动。
“他们来了。”周衍站起身，破阴符在他掌心泛出金光，“看来影奴只是前哨，正主终于肯露面了。”
紫瑶搭箭上弦，箭头对准山道入口：“来了多少人？看火把数量，至少有二十个。”
“不止，”冷凝霜望着远处的黑影，“影奴数量和操控者的修为有关，能同时放这么多影奴，对方至少有三个金丹期修士。”
玄九把日光镜往地上一杵，撸起袖子：“来得好！正好试试咱们新画的破阴符管不管用！周师兄，等下我去引他们过来，你在后面用符网罩！”
苏媚从储物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刚捣好的暖阳草粉：“我和李萍去灵草园，把蚀灵线都清干净。这些灵草不能再受损了。”
李萍点头，从篱笆上摘下两张破阴符揣进怀里：“放心，我们带了符纸，遇到影奴就扣！”
周衍看了眼各司其职的众人，目光落在山道入口的火把上，掌心的破阴符金光更盛。“冷凝霜，你带玄九守前院，紫瑶守两侧，我去山道截住他们。记住，尽量别伤人性命，先破了他们的蚀灵线。”
“小心。”冷凝霜看着他，冰棱在她指尖流转，“他们的蚀灵线能缠灵力，别被绕住。”
周衍点头，转身时，衣角扫过廊下的破阴符，符光在他背后映出个金色的影子。山道上的火把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念咒，蚀灵线的气息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
灵草园里，李萍和苏媚正用破阴符清理蚀灵线。同心草的嫩芽在符光下抖了抖，又抽出片新叶，叶尖还沾着点金光，像是在给她们鼓劲。苏媚擦了擦额角的汗，忽然笑了：“你看，它们好像知道我们在保护它们呢。”
李萍抬头，正好看到周衍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破阴符的金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线，像道劈开夜色的剑。她低头给同心草浇了最后一勺灵脉泉水，轻声道：“肯定能赢的。”
火把的光越来越亮，照得山道两旁的树影张牙舞爪。周衍站在路口，看着为首的几个黑衣人——他们袖口绣着玄天门的三角印记，手里都握着缠满蚀灵线的幡旗。
“合欢宗的破阴符，倒是有点意思。”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挥了挥幡旗，“可惜，你们的符纸再多，也挡不住蚀灵线缠上灵脉。等吸干了这里的灵力，整个合欢宗，都得变成我们的养料。”
周衍没说话，只是将掌心的破阴符往前一推。金光如潮水般涌出去，撞在幡旗上，蚀灵线瞬间焦黑了大半。“你们炼化影奴，布蚀灵线，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黑衣人像是听到了笑话，“等我们掌控了灵脉，我们就是天！”他挥旗的瞬间，周围的影奴突然从地里钻出来，裹着蚀灵线扑向周衍。
周衍脚尖一点，身形掠起，破阴符在他周身展开，形成个金色的护罩。影奴撞上来，立刻被符光烧成青烟，蚀灵线落在护罩上，滋滋作响却穿不透分毫。
“破阴符能护灵力，蚀灵线没用！”玄九的喊声从院里传来，紧接着是弓弦震动的声音，一支裹着符光的箭射穿了黑衣人的幡旗。
周衍趁黑衣人愣神的瞬间，将破阴符掷向空中，符纸在空中连成一片金网，朝着黑衣人罩下去。“灵脉不是你们能碰的，滚出合欢宗！”
金光落下的瞬间，山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痛呼，蚀灵线在符光中寸寸断裂，影奴化作黑烟消散。为首的黑衣人看着手里焦黑的幡旗，眼神里终于露出惧色，带着剩下的人狼狈地往山下逃去。
周衍没有追，只是站在路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山风吹过，带着灵草园传来的草木清香，破阴符的金光在他周身轻轻晃动，像层温暖的铠甲。
“周师兄！赢了！”玄九举着日光镜跑过来，镜片反射的光在他脸上跳来跳去，“影奴全散了！蚀灵线也清干净了！”
周衍回头，只见院里的破阴符在夜色中闪闪烁烁，灵草园的同心草在符光下舒展着新叶，李萍和苏媚正坐在石桌边笑，紫瑶靠在廊柱上收箭，冷凝霜站在台阶上望着他，眼里的冰意早己化了，盛着满眶的星光。
“嗯，”他应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收符吧，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夜风穿过庭院，破阴符在风中轻轻作响，像是在哼着支轻快的调子。灵草园里的同心草又长高了些，叶片上的金光混着月光，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谁撒了把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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