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石案边缘凝成珠串，李萍用指尖接住最后一滴坠落的水珠时，发现案面青灰色的石纹里，竟藏着些细碎的金光。她蹲下身细看，那些金光顺着石缝游走，像极了昨夜守崖令上流转的金线——这方摆了不知多少年的石案，原是块嵌着星子石的料。
“这石案竟也是星子石做的。”周衍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捧着卷刚从暗阁翻出的旧图册，“你看这图，落星崖的聚灵阵根本不是孤立的，石案、灵泉、石碑，其实是三个阵眼。”
图册摊开在石案上，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画着聚灵阵的全貌：灵泉是“水眼”，石碑是“土眼”，而石案正是“天眼”，三者以同心藤的走向为脉络，在崖底织成张无形的网。李萍指尖点过图中“天眼”的位置，石案突然轻轻震颤，案面的苔痕簌簌落下，露出个巴掌大的凹槽，形状恰好能放下守崖令。
“果然在这里。”玄九凑过来，鼻尖差点撞上石案，“我就说上次擦案台时，这块地方特别光滑。”他说着就要去摸凹槽，被老翁用拐杖敲了手背。
“毛手毛脚的，”老翁蹲下身，用袖口擦去凹槽里的浮尘，“这是‘锁灵槽’，得用守崖令才能激活。当年建阵时，每任守崖人都要在这里注入点灵力，日积月累，才能守住阵眼的稳定。”
李萍将守崖令放进凹槽，令牌刚落定，石案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案面的石纹像活过来般流转，将三人的影子映在光里，竟与图册上标注的“三才位”分毫不差。周衍迅速翻开图册另一页，上面记着激活口诀：“水注土培，天开眼，灵脉通。”
“‘水注’应该是指灵泉的水。”李萍刚说完，守山凤突然俯冲下来，利爪里抓着个陶碗，碗沿还沾着青苔——正是灵泉边那只被遗忘的旧碗。众人会心一笑，玄九己经捧着陶碗往灵泉跑，裙角扫过草丛，惊起一串露珠。
老翁则往石碑根下的新芽旁培了把土，指尖划过芽尖时，绿芽竟往上窜了半寸，叶片上还沾着层细碎的金粉。“‘土培’成了。”他抬头看向石案，眼里映着跳动的白光，“就等‘天开眼’了。”
玄九端着满满一碗灵泉水回来时，石案的白光己经漫到边缘。周衍接过陶碗，沿着石案边缘慢慢倾倒，清水流过石纹的瞬间，那些金光突然炸开，在半空凝成个旋转的光轮，将整个晒谷场照得如同白昼。光轮中浮起无数细小的光点，细看竟是些零碎的画面：有人在灵泉边捣药，有人在石碑旁刻字，还有人举着守崖令站在石案前，面容模糊却透着熟悉的气息。
“是历任守崖人！”李萍指着光轮中个梳双丫髻的姑娘，她手里的守崖令与李萍的一模一样，“你看她的令牌，和我的花纹都一样！”
光轮里的画面流转得越来越快，捣药的石杵、刻碑的凿子、修补石案的灰浆……无数琐碎的片段像溪流般汇入光轮中心，最终凝成枚新的令牌虚影，悬在李萍头顶。她伸手去够的瞬间，虚影突然化作金粉，钻进她掌心的守崖令里，令牌上的藤蔓纹路顿时又清晰了几分。
“原来‘天开眼’，是让历任守崖人的灵力都融进来。”周衍合上图册时，发现最后一页多了行新字，笔迹与李萍昨日写下的如出一辙：“星子石记代代心，灵脉续在草木深。”
石案的白光渐渐收回到凹槽里，守崖令静静地躺在其中，表面多了层温润的光泽。玄九突然指着石案边缘，那里的苔痕重新漫上来，却在光轮消失的地方绕出个心形的圈，圈里还沾着片小小的羽毛——守山凤不知何时落在石案上，正歪头用喙梳理翅膀。
老妪提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刚蒸好的米糕，热气裹着桂花香漫开来。“尝尝新做的桂花糕，”她给每人递了块，“用灵泉水和的面，甜得很。”
米糕入口的瞬间，李萍忽然听见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像无数人在低声交谈，仔细听却又消散了，只剩下灵泉的潺潺声和风吹过藤蔓的轻响。她看向石碑根下的新芽，不知何时己经展开了第一片真叶，叶片上的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衍正用炭笔在图册的空白页画下石案激活的景象，玄九凑在旁边添了只吐舌头的守山凤，老翁和老妪坐在石案旁晒太阳，皱纹里盛着暖融融的光。守山凤突然振翅飞起，金红色的翅膀掠过光轮残留的最后一缕金光，在晒谷场投下片跳动的光斑，像极了谁在眨眼睛。
李萍低头看着掌心的守崖令，忽然明白老翁说的“传承”不是沉重的负担。那些刻在石碑上的名字，藏在暗阁里的手记，还有此刻石案上漫延的苔痕，不过是想告诉她：守崖人从不是孤单的，就像这聚灵阵，水眼连着土眼，天眼望着星辰，而所有的温暖与力量，早就在岁月里悄悄缠成了藤，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暮色漫上来时，玄九还在给新芽浇水，周衍在石案上拓印新出现的纹路，老翁和老妪坐在藤椅上数天上的星星。李萍将守崖令放回凹槽，石案轻轻震颤着吞没了令牌，表面的苔痕慢慢盖住凹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每个人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就像那株新芽，昨夜还只有针尖大，此刻己能看清叶脉里流动的微光，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和石碑上的字、石案上的痕、灵泉里的波，说着只有它们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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