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壁的石壁像被巨斧劈开的两半，陡峭的崖面首插云霄，阳光被切割成狭长的光带，斜斜地落在布满青苔的石缝里。李萍握着系着铜铃的藤杖站在壁前，铃声被石壁反弹回来，层层叠叠的回响里，竟藏着微弱的“沙沙”声——像极了藤叶摩擦的动静。
“‘藤魂’应该就在这壁里。”周衍用短刀刮开石缝里的青苔，底下露出块青黑色的岩石，石面布满细密的孔洞，像是被虫蛀过，“你看这些孔洞，大小刚好能容藤根穿过，肯定是藤脉原本的通道。”
冷凝霜的银箭搭在弓上，箭尾的红绳缠着根从风蚀谷带来的藤条，她拉满弓弦，银箭贴着石壁向上滑行，箭镞在崖顶的光带里闪了闪，“这里的石壁是中空的，箭声的回音不对。”
李萍晃动藤杖，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商队的石板上说‘铃响则藤应’，我们试试多摇会儿。”铃声在壁间回荡，起初只是单调的回响，摇到第三圈时，石缝里的“沙沙”声突然变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顺着孔洞往外钻。
“有动静了！”玄九从周衍身后探出头，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装着风蚀谷的沙枣汁，“霜姐说用这个浇石壁，能让藤根长得快些。”他刚要把汁液往石缝里倒，就被李萍拦住。
“别急，”李萍指着石壁上的纹路，那些天然形成的沟壑竟组成了幅藤脉图，图的中心有个拳头大的凹陷，形状恰好能放下铜铃，“得把铜铃放在这里。”
她踩着周衍搭的石梯爬上凹陷处，将铜铃嵌进石窝。铜铃刚落定，整个回音壁突然剧烈震颤，石壁上的孔洞里冒出无数细小的藤根，像白色的丝线，迅速缠上铜铃的锁链。李萍甚至能感觉到掌心传来轻微的搏动，像是有颗心脏在石壁里跳动。
“是藤魂在回应！”她低头大喊，话音被石壁反弹回来，化作无数个“回应”的叠音，震得人耳膜发麻。就在这时，铜铃突然自行晃动起来，铃声不再是单调的“叮铃”，而是变成了段完整的调子——正是《守崖谣》的旋律！
周衍立刻取出从暗阁带的乐谱对照，旋律分毫不差：“这是初代守护者编的调子！商队的铜铃怎么会记得？”
“说不定商队里有懂音律的守崖人后代。”冷凝霜的银箭突然指向崖顶，那里的光带里飘下片半透明的叶子，叶片上用金线绣着个“守”字，“你看那叶子。”
李萍接住叶子，指尖刚触到金线，叶子突然化作光点，钻进铜铃里。铃声骤然拔高，石壁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原本被巨石压住的藤脉主根竟从石缝里挣脱出来，褐色的藤身缠着无数白色的须根，须根顶端闪着微光——正是藤魂的核心。
“它被困在石缝里太久了！”李萍握紧藤杖，杖头的泉脉花对着主根绽放，绿光顺着藤根流淌，“快把沙枣汁浇在主根上！”
玄九连忙将陶罐递过去，沙枣汁顺着主根往下淌，原本干瘪的藤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色须根上的微光也越来越亮。周衍则用短刀撬动压在主根上的巨石，石块与石壁摩擦的“嘎吱”声里，夹杂着藤魂兴奋的“簌簌”声。
当最后一块巨石被移开，主根突然猛地向上窜，藤身撞在石壁上，发出“咚”的巨响，回音壁像是被敲响的巨鼓，震得周围的碎石簌簌落下。李萍仰头望去，主根的顶端开出朵巨大的花，花瓣层层叠叠，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商队在风沙里前行，有守崖人在灵泉边浇藤，还有孩童在藤荫下追逐嬉戏。
“这些是藤魂记下来的记忆！”周衍指着其中一片花瓣，上面的画面正是十年前商队来到回音壁的场景，他们将铜铃挂在石缝里，对着石壁跪拜，像是在祈求藤脉庇佑，“他们果然是守崖人的朋友！”
花瓣上的画面渐渐流动起来，商队的身影与李萍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同样的藤杖，同样的铜铃，同样对着石壁呼唤藤魂。当画面重合的瞬间，铜铃的调子突然变缓，像首温柔的歌谣，石壁的孔洞里渗出股清澈的泉水，顺着藤根往下淌，在壁前积成个小小的水洼。
“是‘忆魂泉’！”李萍认出这是《守崖人手记》里记载的奇泉，“据说能照出藤脉记住的往事。”她蹲在水洼边，水面果然映出清晰的影像：商队与守崖人在落星崖的灵泉边相会，他们交换铜铃与藤种，约定要让藤脉连起西域与东海，让泉水流过每片干涸的土地。
“原来他们不是偶然路过，是带着守崖人的嘱托来的！”周衍的声音有些发颤，“手记里说初代守护者曾有个心愿，要让落星崖的藤脉不再困于一隅，原来商队就是来帮他实现这个心愿的。”
冷凝霜的银箭轻轻颤动，箭尾的红绳缠着片从花瓣上落下的金叶：“你看这叶子上的字。”金叶上刻着行小字：“藤魂记旧盟，待君续新篇。”
李萍将金叶放进怀里，铜铃的铃声渐渐平息，藤魂的主根己经顺着石壁爬满了半面回音壁，白色的须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无数条银色的线，将石壁的孔洞连在一起。她知道，藤魂等待的不是简单的唤醒，是要有人接过商队与守崖人的约定，让藤脉继续蔓延，让泉水继续流淌。
离开回音壁时，铜铃依旧嵌在石窝里，只是铃声变得更加温润，像是被藤魂的气息浸润过。李萍回头望了眼那片爬满新藤的石壁，阳光穿过藤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无数个跳动的音符。
玄九突然指着水洼，那里的影像还未散去，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片无边无际的绿——藤脉缠绕着群山，泉水流过平原，商队的驼铃与守山凤的啼鸣交织在一起，天地间只有风拂过藤叶的温柔声响。
“我们一定能做到的。”李萍握紧藤杖，杖头的泉脉花与风蚀谷带来的沙枣嫩芽轻轻碰撞，“就像商队和守崖人约定的那样。”
周衍展开新的地图，下一处藤脉的标记被他用朱砂圈了起来，旁边写着“共青原”。冷凝霜的银箭己经指向东方，箭尾的红绳在风里飘着，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回音壁的铜铃又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说“一路顺风”。李萍知道，这声回响不是告别，是新的约定——当藤脉真的连起西海，当泉水真的流过万峰，他们会带着新的故事回来，告诉藤魂与铜铃：那些沉睡的约定，终有被唤醒的一天；那些未竟的旅程，总有人会继续走下去。
风里带着忆魂泉的和藤花的清香，远处的共青原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绿意，像是在等待着新的藤脉延伸到那里。李萍加快脚步，藤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与铜铃的余韵交织在一起，像首未完待续的歌谣，朝着更远的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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